扬州一间安静的茶间里,水汽弥漫、氤氲清香,两个书生坐在窗前赏着云卷云舒,来了作诗的兴致。
“斜影深深插云霄,鱼跃龙门龟搭桥。”
“好诗!”
“这诗以云树入题,还能写出想象的画面,真不错!那你看我的!”对诗的书生清了一下嗓子,刻意酝酿了下情绪。
他瞥了眼楼下的闹市,眼珠子骨碌一转,说道:“笑意盈盈卖花女,愁眉苦脸卖柿妇。”
“哈哈,李兄,你这诗对的妙啊!”经对方一奉承,李浮生在座位上咯咯地笑起来。
前来添水的店小二还没了解情况,也跟在闵寻的后面拍手叫好,这个时候,茶馆里的其他人也被这笑声吸引过来。
李浮生是丞相之子,平时又慷慨大方,无论在什么场合,同窗们对着李浮生常是不切实际的吹捧。
“各位同窗,大家好,今天中午大家的茶水钱,我付了。”说罢,李浮生从腰间解下一包沉甸甸的钱袋子,扔给了店小二。
店小二光顾着跟着众人乐呵,差点没接住。
“店小二,今日正逢中秋节,你们店里没有一些福利?”李浮生替大家伙发了声。
店小二爽快地回道:“我们掌柜的说,凡是今日进店的客官,可以免费领取糕点一份。”
“就这?喏,我再添三十两银子,你给在座的各位再预备一道特色菜,可行?”
“好嘞!二十道东坡肉准备!”领到赏钱的店小二欢呼起来。
这时,李浮生的虚荣心还没得到满足,他想了个乐子,他指着楼下说道:“你们猜猜她们两人谁卖东西比较快?”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瞧着了一位花容月貌的的卖花女和一位卖柿饼的老妇。
“当然是那漂亮姑娘了!”人群中一个不假思索的声音说道。
“那你呢?闵兄,你猜是谁?”
闵寻望着那个熟悉的背影,说道:“我猜是那个卖柿饼的大婶。”
众人听罢,不禁嗤笑起来,闵寻却耐心的解释道:“花再好看,人们对它的稀罕劲也就是一时,自然很难积累到稳定的客源,而食物如果做的好吃,自然是让人天天惦记,假如做的久了,老主顾也不会少。”
李浮生瞧着大家对这次打赌认真了起来,于是他差人买了只烤鸭作为赌注,不管别人是赢是输,他都赚足了面子。
如众人预料的那样,卖花女的生意确实火爆,满满一箩筐的鲜花卖的很快见了底,而大婶那边的生意不温不火,稀稀落落的客人,只问不买。
六月,扬州的天气很难温晴,一会的功夫,下起了牛毛般的细雨,这时,大婶的摊位上突然涌来了很多人,而卖花女的生意却一落千丈,最终大婶先卖完柿饼回家了。
众人看罢,一哄而散,有几个人边走边八卦:“这大婶一把年纪,可真能干!不过天气不好也不见家人来帮她收摊,想必家里也有难处。”
闵寻佯装激动得从李浮生手中接过烤鸭,但是眼底却嵌着一抹不为人知的失落。
他回到家,母亲和妻子正在盘点今日出摊的收获,但是他心里听得却不是滋味。
他已是二十大几的人了,却一事无成,功名未考上,也没稳定的营生,只能靠着家里人养着,这让他感觉很窝囊。
尤其今日他看着妻子和母亲在街头抛头露面,却被那些穷儒议论,更让他心里不是滋味。
于是穷则思变,他看到貌美的妻子,在心里盘算起一个计划。
次日,他提着一壶青梅酒、二斤梅花肉去了李浮生的住处,此时,正逢丞相夫人来府上探望儿子。
李浮生虽然生在权贵之家,却是个病秧子,自他七岁起,就靠那一口汤药养着身子,究竟是什么病呢?
郎中也没有给瞧出个所以然来,只说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这病无法根治,只能巩固根基。
李夫人疼惜儿子,这些年一直在各地搜寻名医为他儿治病。
“浮生,你快过来认识一下,这是苏州来的刘郎中。”
“娘,我不去,近来我身子骨舒爽的很,去看郎中干什么?”李浮生愤然的回道。
“乖,听为娘的话,我还等着你身子恢复娶个媳妇,给娘生个大胖孙子呢!”
李夫人虽贵为宰相夫人,也跟平常人一样期盼着儿子能够早日成家。李浮生虽然不满,旦也体谅她的良苦用心,所以这些年他也看了不少郎中,试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药方。
此次,李夫人请来的郎中擅长把脉和针灸,他捏着李浮生的手腕,在脉搏上细听一番后,眉头拧成了一团,紧接着,他用银针刺破了李浮生的无名指,放出了两滴暗红色的鲜血。
此时,他结合脉象,开口说道:“公子你的脉象虚浮,有慢性中毒的现象,在饮食上要多加注意啊。”
“你的意思是,有人给我下毒?”李浮生马上反应过来。
“从症状上看,公子的确有中毒的症状。公子可还记得最近吃了什么东西?”
李浮生的一日三餐大多是在酒楼解决的,他平时里吃的饭菜五花八门,这食物的材料、做法各有讲究,做饭的厨子也是天南地北。
如果说他是慢性中毒,想必也是因为常吃某一家的饭菜导致的,但是他口味很刁,几乎吃一家换一家,这让他很难找到下毒的源头。
况且他觉得自己近来生龙活虎,也没有什么不适,因此他也没有把郎中的话听进心里。
他起身挥了挥衣袖,不耐烦地说道:“郎中,今日就到这吧!管家,去给刘郎中结账!”
刘郎中见着宰相儿子如此傲慢,脸色极为的难看,他面露愠色的离开了。
郎中刚走了一盏茶的功夫,闵寻提着酒肉来到了李家。
闵寻刚一进门,李浮生就对着他哭笑不得地说道:“闵兄,你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闵寻露出诧异的神色,等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刚才有个老头子,说有人给我下毒!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听后,闵寻眼里的寒芒先是一闪,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自若的神态。
“这些自诩名医的家伙,其实骗子居多,就爱找些奇怪的病症,让病患担忧,他好从中得利!”
“你说的太对了,所以,以后我也不会再请这些庸医到家里来了。”
李浮生看到闵寻提了好酒好菜来,肚子里的馋虫全被勾起来了,他命下人,支开桌子,再去后厨端来几个小菜,他要与闵寻痛快地喝一场。
酒过三巡,李浮生喝的脸色潮红,他嘴角一勾,想起了一桩美事,他附在闽寻耳边说道:“翠玉楼又来了几个貌美的姑娘,兄弟和不和我一起去享用下?”
闽寻拍了拍他的肩膀回道:“李兄你也不小了,与其在外沾花惹草消解寂寞,不如娶个美娇妻回家,夜夜笙歌来的痛快。”
闵寻见对方听进了话,又补充道:“何况你是丞相之子,身份尊贵,想嫁给你的姑娘多的是,总去这些风流场所岂不是在自降身份吗?”
“可是,眼下哪有貌美的姑娘愿意嫁给我啊?闽兄心中可有推荐的人选?”
闵寻故意话赶话,让李浮生主动起来,然后他再给出建议。
“李兄,你还记得前日遇见的那个卖花女吗?其实她是我的表妹,她现在尚在闺阁中,还未有婚配呢!”
经好兄弟这么一提醒,李浮生也想起了那天在闹市看到的卖花女,他心里自是对那姑娘有所惦记,竟不禁地痴痴地笑起来。
“那就有劳闵兄从中撮合了,若是这桩婚事成了,咱们也算是亲上加亲。”
闵寻回道:“既然李兄这样笃定,我就替你向我表妹提亲了,不过你可得跟你爹娘打好招呼啊!”
李夫人听闻儿子有了娶亲的打算,简直喜出望外,她倒也不嫌弃卖花女的出身,但是她心里还是在意一些面子的,他同意儿子向卖花女提亲,但只能入妾室,不能当正妻。
闵寻听闻李夫人同意了这门婚事,他激动的全身颤抖,若是接下来,再劝服妻子嫁到丞相府,那么他的计划就成功一半了。
卖花女,也就是闽寻的妻子周怡,她听闻丈夫要让她改嫁他人,她又气又伤心。
她自小无父无母,是婆婆收留了她,虽然她是闵家的童养媳,但是婆婆待她却比亲闺女还亲,她听到丈夫这个丧心病狂的想法,便要跑到婆婆跟前告状。
此时,闵寻脸刷的一下拉了下来,他面露凶光,一把拽住周怡的头发,把她摁到地上,狞笑道:“让你嫁到丞相府去过好日子,你怎么就不愿意呢?嫁给我吃苦受累,还要受街上的泼皮欺负,有什么好?若你飞上了枝头,也能让咱家过上好日子,你也算是报答了我们家的养育之恩。”
周怡倒也是个烈性女子,她趁着丈夫喃喃自语的空隙,抓过他的手臂,往上狠狠咬了一口,闵寻痛的龇牙咧嘴,却也不敢发出动静。
“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就每天异想天开!”周怡痛骂道。
闵寻也是低估了周怡的骨气,他开始转变策略,以退为进。
他握紧周怡的双手,目光灼灼的望着对方说道:“其实不瞒你说,我欠下了一大笔赌债,咱们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哪有闲钱还债啊,我也是走投无路才想到这个办法。”
周怡听到赌债,心一下子绷紧了,她追问道:“你这挨千刀的,什么时候学会赌博了,你欠了他们多少钱?”
闽寻伸出五个手指头。
“五十两?”
“不是,是五百两。”
周怡一听,瞬间感觉天灵盖炸裂,她顺手抄起鸡毛掸子往他身上抽打,“你这该死的,你可害苦了我们一家子……”
闽寻瞅着周怡的情绪平顺一些后,他突然起身飙起演技来,“妻子,都是我拖累了你,这锅就由我自己背吧,与其等着被那群泼皮找上门,不如今日就撞死在这!”
“你这是干什么?事情再难,我们一起想办法!”周怡赶紧上前抱住闽寻的腰,费了好大力气,才平复了对方的挣扎。
安静了一会,闽寻哭闹着,又说不活了!
这时,卖完柿饼的婆婆回来了,周怡望着辛劳一生的婆婆,心里泛起阵阵酸楚,她不忍让老人家知道这桩子家丑,她说:“我嫁。”
第二天,闽寻为了让周怡死心塌地的改嫁,又找了几个樵夫乔装成泼皮上门要账,为了以假乱真,他还在周怡面前受了点皮肉之苦,周怡立马决定嫁到丞相府,好解决这燃眉之急。
为了不让丞相府发现周怡的真实身份,他先让周怡搬到十里外的银杏村住了一个月,在她与那里的乡里乡邻混熟后,他让周怡逢人就说起自己的家事。
“我本是本乡人,二十年前父母逃难带着我走了,如今他们走了,临终起,他们让我回来认祖归亲……”
周怡全然听从丈夫的安排,照着对方写的戏本子扮演着一个虚构出来的“假人。”
果然如闵寻所料,在丞相府下聘礼前,他们特意找人来打听了下周怡的身世,大家都说这姑娘人美心善,背景清白,就是父母双亡,太命苦了。
丞相府听到周边人对周怡的评价很高,于是给了八百两作为聘礼。
闵寻躲在角落里,看着、听着这一切的发生,发出阴恻恻的笑声。
周怡出嫁那天,闽寻作为唯一的娘家人送她出门,周怡冷淡的看着昔日的丈夫,说道:“你若还完赌债,那剩余的钱就留着给咱娘养老吧。”
闽寻只点头不说话,看着院里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迅速给周怡披上了红盖头。
自发周怡嫁到了丞相府,就整日不抛头不露面的,一直被瞒在鼓里的闵家老太太,甚是想念儿媳。
一日晚上,闽寻喝的酩酊大醉,怀里揣了许多金银首饰回来,他推开母亲的门,将一个清亮的翡翠手镯放到了床头他本想悄悄地退出去,怎知母亲并没有睡着。
闵家老太太一把拉着儿子的手,问道:“怡儿来信了吗?这丫头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我真的很担心她。”
“娘,周怡前几日给我来信了,她说她最近生意可好了,每天都要跑到山上进货,忙的不可开交。”
闵家老太太信以为真,乐的咧开了嘴,笑道:“忙了好,忙了好,你可得嘱咐她注意好身体啊!”
闽寻与周怡毕竟夫妻一场,妻子改嫁他人,也让他一时间很不适应,第二天,他以找李浮生喝酒之名,去先周怡见面。
李夫人很中意这个美丽勤快的媳妇,闽寻进门时,周怡正手把手教着李夫人做女红,她们婆媳间说笑的画面,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闵寻心里。
隔着老远,他就冲着周怡打招呼,周怡不经意的看到他,倏地脸色一沉,怨恨如同洪水决堤般喷涌而出。
“你来干什么?”
“我的表妹,自你出嫁后就没有回过娘家,我自是放心不下你,所以来看看。”
李夫人看着周怡的娘家人来了,一番礼貌的寒暄后,就跑到后院去命下人准备午宴了。
见李夫人离开后,闵寻粗暴地把周怡推到一个角落里,阴狠地问道:“我交代你的事,你做了吗?”
周怡正色回道:“这种丧良心的事,我不会做的,这丞相一家是好人,我更不会加害他们。”
闽寻听闻周怡这样评价李家,脸上肌肉不可遏制地抽动起来,他含着怒意问道:
“那李浮生算个什么好人?他仗着自己爹是宰相,在书院里作威作福,有把我们当人看吗?只是当成听话的狗罢了!”
周怡在丞相府待了段日子,她对李浮生的为人还是了解的,李浮生虽然贪玩好面子,但他没有害人的心性,反倒是闽寻因为嫉妒变的面目全非了。
“莫非你真把自己当成少奶奶了,别忘了你只是个小妾,若我把你的身份捅露出去,你猜会怎么样?”
闵寻的步步紧逼,让周怡一时也没想到万全的办法应对他,她只好接过李浮生手中递来的毒药,帮他做着亏心事。
这边,李夫人盼孙心切,她挑了个暖意融融的日子,带着周怡去静安寺祈福,那静安寺有圣水,据说喝了它会马上有喜。
周怡在赶往静安寺前,盘算着路线,在穿过人声鼎沸的街市,周怡特意给马车的窗户留了点缝隙,那样她能悄悄看上婆婆闵氏两眼。
丞相夫人出行甚为低调,除了请了四个抬轿的苦力外,一个随身丫鬟也没跟来,她给自己打扮的朴素无华,却把周怡装扮的华贵动人。
只见周怡束着九股牛芒辫,穿着一身牡丹色的广袖长裙上轿,垂眉颔首之时,双髻之间的珠玉纷纷颤动。
在丞相府前,看到这一幕的老百姓,纷纷称赞宰相夫人蕙质兰心、心地善良,给儿子讨了个民间的媳妇不仅不嫌弃,反倒当个宝贝疙瘩疼爱着,真是好婆婆。
在周怡的轿子经过闵家老太的摊位时,赶巧老太太的生意也不忙,老太太凝望着路边的动静。
她的眼神与闵家老太的眼神刚好交汇在一起,虽然周怡极尽克制,但是泪水还是迅速充盈了她的眼眶,怎能不想念呢?她自小也是被闵家老太拉扯长大的。
只见了一眼,周怡就忙把帘子放下来了。
闵家老太对轿上这位一晃而过的贵妇人,也是莫名感到熟悉,她抽出微胖的身子,从摊位上吃力的挪出来,在她想要跟轿子上的人搭上几句话时,对方已经离开很远。
她对着一旁的小贩说笑道:“你刚才看清那位轿上的姑娘了吗?她与我家怡儿长的好像啊。”
小贩拍个拍闵老太的肩膀说道:“您老可能眼花了,您那媳妇还在外乡做生意呢?”
想到儿媳妇孤身在外,闵老太心里一阵酸楚,对周怡的思念更深了几分。
在庙观里,闵寻装扮成一个卖香的小道士,他趁着李夫人在佛前虔诚地跪拜时,他将周怡拉到了一边,然后直盯着对方说道:“那包药快用完了吧?怎么我瞧着那家伙身子骨还好着呢!这次我换了包药效猛的,你给我听话照做,不然我绕不了你!”
李夫人上香后,一时找不到儿媳妇的身影,便独自回轿上等着了,待周怡回来时,她瞧着对方神色恍惚,眼角还有泪痕,便关心地问道:“周怡,你怎么了?”
周怡此时突然干呕起来,紧接着晕厥了过去。
周怡醒后,已然在自己的房间里,李夫人和李浮生坐在床边,眉眼含笑地望着她。
“我的乖儿媳,恭喜你有喜了。”李夫人抿着嘴笑道。
李浮生是个藏不住事的人,他的满腔喜悦都化作香吻印在了周怡脸上,“夫人,我要当爹了,你要当娘了,这真是咱们李家的大喜事啊!”
此刻,周怡摸着自己有点隆起的肚子半喜半忧,她不知若是让闵寻知道这件事,究竟会闹成什么样。
过了两天恰好赶上李浮生的生日宴,他邀请了闵寻等几个要好的同窗来到酒楼庆祝。
浅酌了几口小酒后,他红着脸对着大家说道:“跟大家说个事,我要当爹了,今日可真是双喜临门,大家伙尽管吃好喝好,花掉的钱记在我账上就好。”
众人一听先是一片哗然,然后先后扬起酒杯来给李浮生贺喜,而李浮生没给这群人面子,他第一杯酒敬向了闵寻。
他怔在原地,酝酿了一会说道:“多亏闵兄从中促成这段姻缘,怡儿在我心中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
这话一出,让闵寻听出了别有用心的意味,他略带深意地回了句:“新婚燕尔情意绵绵再正常不过,若能白头偕老那才是最好。”
李浮生只顾听得表面意思,殊不知,这是闽寻在向他“宣战”。
其实闽寻卖妻换得一大笔钱后,并没有着急花掉,而是换作了首饰藏在家里,等到计划得逞,他再把这些首饰倒腾出去换钱。
而周怡的怀孕俨然在他计划之外,因为他塞给周怡的药物中掺入了避子的草药,若是周怡按照他的意思,每日给李浮生服下,那李浮生不可能有生育能力,很显然,周怡背叛了他。
闵寻知道真相并没有气恼,自此在城中消失了几日,而周怡知道闽寻这个人心思深沉,担心日后他会前来报复,于是她趁着李家人全部出门的时候,派人将闵老太接到了府上。
这次再见,已有大半年之久,闵老太分外珍惜这相聚的时刻。
闵老太泪眼婆娑地听着儿媳说起一切,时而点头,时而流泪,突然闵老太站起身,对着周怡屈膝跪下:“怡儿,太委屈你了,我替闵家给你陪个不是,这小子真是畜牲不如。”
周怡忙着把闵老太,扶起来,担忧地说道:“婆婆我不怪你,可我担心闵寻做傻事啊,现在您知道真相了,回去好好劝劝他。”
临走前,闵老太愧疚地回道:“怡儿你放心,我不会再让这畜牲害你了。”
十天后的清晨,李府上下被一阵急促而猛烈的敲门声吵醒,丫鬟赶忙开门,却不见任何人影。
她低下头,定睛一看,一只被拧断了头的公鸡正躺在地上抽动,它那斑斓的羽毛上贴着李浮生的生辰八字,也沾满了鸡血,好像某种巫蛊之术。
下人吓得满头大汗,她跑进院里大声嚷道:“老夫人,少爷不好了!不好了!”
李夫人拍了拍她的后背,说道:“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夫人,你跟我来!”
李夫人看到方才一幕也是吓得一激灵,此事与他儿子有关,她命下人立马去彻查此事。
这边,周怡已然看穿了闵寻的心思,她知道这是对方欲要置李浮生于死地了,为了让李家有针对的防范,她挺着大肚子,跪在婆婆和丈夫面前,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其实闵寻让周怡嫁到丞相府,除了骗取聘礼外,还想怂恿周怡害死李浮生,好谋取更多的财产。
李浮生闻言抓起周怡的手腕,喊道:“那你是不是和闵寻一伙的?你老实告诉我。”
周怡声泪俱下地回道:“事已至此,我不想再向夫君解释什么,我只愿你能平安无恙的度过这次劫难。”
说着,她将一张字条递给了李浮生,上面写着闵家的住址,李浮生还未伸手去接,一道妖异的红光突然跳到他身上,继而晕了过去。
这边,闵老太得知儿子的阴谋后,便四处搜寻儿子的下落,这一路上她又饿又渴,恰好遇到了一汪清水湖,她便停下了脚步。
此时,一个白衣和尚翩翩地朝她走来,说道:“老人家,看你神色慌张,你要去哪?”
闵老太深深叹了一口气:“唉!我要找我儿子回来赎罪。”
“他犯了什么罪呢?”
闵老太见着和尚面善,便把心里的苦闷全部倾吐了出来。
和尚用手推着佛珠,悠然地说道:“这件事我能帮你摆平,但老人家得帮我做一件事情。”
“高僧若能让我儿活下来,让我做牛做马都愿意。”
和尚闻言忽然声音沉了下去,他用密语给闵老太暗中指点。
其实闽寻此前出城,专门去学了一些害人的妖术,如今他已回到了城中,他清楚丞相府正四下派人抓他,他只好躲在静安寺中不敢露面。
至于为何他要选择在这儿藏身呢?因为他下在李浮生身上的蛊毒,唯有寺中的圣水可以消解。
他知道自己得罪了丞相府,已是死路一条,所以他埋伏在此,也是抱着与李浮生同归于尽的想法。
他扮作卖香的小和尚住进了寺庙,然后又花钱请了一个道士前往李家并告知了他们解救李浮生的办法,到时候,他只要在寺庙潜伏好,等着李家人上当。
过了两天,丞相一家果然带着李浮生上了山,他躲在佛像后面,看到平日里出尽风头的李浮生现在如同枯木一样躺在地上,这让他畅快之余,又有点同情。
他回过神来,想到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心肠又硬了起来。
此时,寺中两个年迈的和尚端来一只木桶,他们按照吩咐,在里面倒满了圣水,紧接着,李浮生被周怡扶了进来,慢慢的褪掉了衣服。
闵寻亲眼看着周怡服侍别的男人,瞬间又醋意大起,他瞅准时机,掏出匕首,直冲过来。
此时一个抬水的和尚侧身挡在了李浮生的前面,在他抽刀之时,只见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一盆圣水。
见状,闽寻也没有迟疑,他又对着李浮生挥出第二刀,没想到李浮生突然睁开双眼,一个虚晃,躲过了闵寻的进攻,并且勾住了对方的手臂打掉了匕首。
随后,他微微一蹲,然后高高跃起,趁着闵寻捡刀的功夫,将右脚落在对方的脑袋上。
闵寻摔在地上,痛的龇牙咧嘴,外面听到里面闹出动静,有衙役冲了进来。
“把这凶手,给我拿下!”
“李夫人,你答应贫僧的事可还记得?”和尚开口问道。
“可他三番两次加害我儿,我岂能饶他,若我放过他,他不知悔改咋办?”李夫人为难的说道。
“阿弥陀佛,施主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吧!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李浮生变回了白衣和尚的模样。
临走前,李家人取了一瓢圣水回家。
待李家的人退去后,闽寻才发现刚才挡刀的和尚竟是他的娘,和尚把闵老太扶到了后面的禅院。
闵老太捂住伤口,虚弱地说道:“大师,这件事办妥了吗?他们以后不会再来抓我儿了吧。”
“你放心,都办妥了。”
说完,闵老太放心的闭上了眼睛。
本来死不悔改的闵寻,看到这一幕,不由地悔恨起来,他伏在母亲身旁哭喊道:“娘啊,都是孩儿糊涂害了你!你快起来教训孩子吧。”
他不经意摸到母亲后背竟无比的滑腻,他眼神一怔,问道:“大师,你法力高强,求求你救救我娘,只要能救活我娘,我什么都愿意做。”
“此话可当真?若你真有诚心,就把你娘从这驼到清水湖吧。”
闵寻也是真心忏悔自己的罪过,他按着和尚的吩咐照做了,到了湖畔,和尚让他把母亲投进湖里,“湖里?”闵寻诧异地问道。
“是的。”
深夜里,那清水湖突然泛着白昼般的光芒,这让闽寻感到不可思议,于是他小心翼翼的将母亲推入了湖底。
一会儿,一条约莫七尺长、四尺宽的白鲢鱼高高跃起,在它的头上端坐着闵老太,闵老太远远的对着儿子打招呼,让闽寻破涕为笑。
“高僧,谢谢你渡我成仙,我要走了!”白鲢鱼与和尚打着招呼。
高僧挥手与白鲢鱼告别,闽寻在跪谢完和尚后,也挽着母亲的手回到了家。
和尚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叹道:“还算是个孝子。”
在回去路上,母亲告知了闽寻的真相,原来那清水湖里关着一条受罚的鱼怪。
当日她救子心切,和尚也有意度化白鲢鱼成仙,便把闵老太变成白鲢鱼关在湖底受罚,让白鲢鱼出来替闽老太化解业障。
闵寻听到母亲为自己牺牲这么多,紧紧拉起母亲的手,说道:“娘,儿子以后洗心革面,一定好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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