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章·牡丹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李白的《清平调》拟化杨贵妃之国色,写尽牡丹之天香,花面相交映,一如《簪花仕女图》,花容月貌、倾国倾城正在春风沉醉处。说不尽的历史故事为仪态万方的牡丹增加了雍容华贵的厚重,而它又更是文艺的缪斯之花,汤显祖之《牡丹亭》故宫宋画之《牡丹》无不借重此花而成千古名篇或传世名画,文艺为牡丹增添了神韵,由此可堪“众芳惟牡丹”。
一、姚黄与魏紫
钱思公曰“人谓牡丹花王,今姚黄真可为王,而魏花乃后也。”
牡丹在中国有悠久的栽种历史,而且品种繁多,其中许多是名贵之品。牡丹原为野生植物,在我国分布很广,宋欧阳修(1007年-1072年)的《洛阳牡丹记》成于宋景祐元年(1034年),是关于牡丹的早期重要文献,其中有“牡丹出丹州、延州,东出青州,南亦出越州。”的记载,早期盛行于北方,长安洛阳都曾是栽培的中心,明代安徽亳州牡丹兴起,1617年薛凤翔《亳州牡丹史》记录了一百五十余个品种的牡丹,同时山东曹州(今山东菏泽市)也开始盛产牡丹,清代乾隆年间最为兴盛,余鹏年《曹州牡丹谱》记“曹州园户种花如种黍粟,动以顷计。”清末当地牡丹已达二百四十余种。明清之际,甘肃兰州、临夏、临洮一带牡丹亦盛。
牡丹在南方种植较晚,南朝诗人谢康乐说“永嘉水际竹间多牡丹”,《越中花品》曾经提到“越之所好,尚惟牡丹,绝丽者三十二种。”周师厚《洛阳牡丹记》曾记载“越山红楼子,千叶粉红花,本出会稽(今浙江绍兴)。”到1942年,上海黄园主人《花经》中有“现今牡丹品种很多,即予真如园中已有四百余种,且年年犹在增加。”可见南方种植牡丹、观赏牡丹也逐渐蔚然成风。
牡丹于公元8世纪传入日本,17世纪传入欧洲,18世纪传入英国、法国,19世纪传入美国,从而衍化出各国的新品种,受到当地民众的喜爱,牡丹可以说是中华文化的使者。
明代王世懋(1536年-1588年)《花疏》云:“牡丹本出中州,江阴人能以芍药根接之,今遂繁滋,百种幻出。”除了姚黄和魏紫两种,牡丹其实还有赵粉、寿安、九蕊真珠等等,层出不穷,难记全数。《洛阳牡丹记》中有关于牡丹品类名称的记录:
余居府中时,尝谒钱思公于双桂楼下,见一小屏立坐后,细书字满其上。思公指之曰:“欲作花品,此是牡丹名,凡九十余钟。”
这里的钱思公指的是对欧阳修有知遇之恩的北宋大臣钱惟演(977年-1034年),钱惟演曾任西京留守,浙江文人出身的钱惟演入乡随俗,十分喜爱牡丹,在任期间曾修建临阛驿,建双桂楼,园中多植牡丹,从欧阳修的记载中可以看出钱惟演不仅观赏牡丹,还留心记录。但是当时欧阳修无暇细读钱惟演所记,后来在《洛阳牡丹记》中欧阳修重新整理了当时流传较广的一些牡丹品种:
姚黄、魏花、细叶寿安、鞓红(亦曰青州红) 牛家黄 潜溪绯 左花 献来红 叶底紫 鹤翎红 添色红 倒晕檀心 朱砂红九蕊真珠 延州红 多叶紫 粗叶寿安 丹州红 莲花萼 一百五 鹿胎花 甘草黄 一擫红 玉板白
从上文的记录可以看到在《洛阳牡丹记》成文之时,“魏紫”这一名称还没有被普遍采用,而是用的“魏花”,姚黄与魏紫名列各品种之首。
姚黄与魏紫都是以种植者的姓氏加以冠名的,宋代在牡丹的培育方面已经积累很多经验,对于如何分支繁衍,如何培育新品各家皆有秘籍。
周师厚《洛阳牡丹记》中对于姚黄十分推崇:
姚黄,千叶黄花也。色极鲜洁,精采射人。有深紫檀心,近瓶青,旋心一匝,与瓶并色,开头可八九寸许。其花本出北邙山下白司马坡姚氏家。今洛中名圃中传接虽多,准水北岁有开者,大岁间岁乃成千叶,余年皆单叶或多叶耳。水南率数岁一开千叶,然不及水北之岁也。盖本出山中宜高,近市多粪壤,非其性也。其开最晚,在众花雕零之后,芍药未开之前。其色甚美,而高洁之性,敷荣之时,特异于众花,故洛人贵之,号为花王。城中每岁不过开三数朵,都人士女必倾城往观。乡人扶老携幼,不远千里。其为时所贵重如此。
欧阳修在《洛阳牡丹记》中记录魏花:
魏家花者,千叶,肉红花,出于魏相家。姓樵者于寿安山中见之,斫以卖魏氏。魏氏池馆甚大,传者云:此花实出时,人有欲阅者,人税十数钱,乃得登舟渡池至花所,魏氏日收十数缗。其后破亡,鬻其园。今普明寺后林池,及其地。寺僧耕之,以植桑麦。花传民家甚多。人有数其叶者,云至七百叶。
魏相即魏仁溥(911年—969年),看花的人需要交十数钱,登舟渡池才能至花园观赏,这也是比较早的关于付费赏牡丹的记录了。
今天在故宫和景山公园之中的牡丹依然有姚黄与魏紫这两个名贵的品种。紫禁城栽植牡丹历史悠久,御花园、慈宁宫花园留存有牡丹花台,有些牡丹近于一人高,为花中精品,其中以姚黄为最,风姿绰约、严雅端庄,为多年培育之精品,为他处所罕见。
紫禁城赏牡丹与他处不同,其在于飞檐琉璃与花叶相携,雕栏玉砌与花颜相映,宫苑朱壁与花枝相衬,园虽不广,然而寸寸精心,规矩严谨却细处动人,紫禁城赏花总让人有时光交错的幻觉,宫禁森严处笑靥如花,历史沉沉处新枝带露,真不知是一种怎样的安排。
康熙六十一年(1722年),十二岁的弘历在父亲的安排下第一次见到祖父康熙帝,三代帝王共赏牡丹成为历史上的佳话。乾隆皇帝也曾在建福宫花园延春阁赏牡丹,并作《延春阁牡丹》,留下“雨中牡丹对,春过恰延春”之句。
清代蒋廷锡(1669年—1732年)邹一桂(1688年-1772年)等画家也都曾经留下关于牡丹的作品,蒋廷锡的《牡丹册页》中描绘的折枝牡丹皆以紫禁城花园中所植牡丹为范本,而邹一桂的《墨妙珠林 紫袍金印》记录了宫廷牡丹的名品。
景山公园的牡丹种植历史可以追溯到元代,截止2014年第已经有牡丹品种515个,是京城观牡丹的名所,景山牡丹婆娑多姿、交相辉映,花田布置精心,蔚为大观,不仅有姚黄、魏紫而且还有娇丽鲜艳的赵粉、相依相伴的二乔、清新雅致的绿幕隐玉、粉雕玉砌的赛雪塔等,娇艳的牡丹衬之以庄严的二将军柏、万春亭等,让游人可以周赏群芳,观妙万春。
二、宫苑富贵
人言牡丹“出身寒微”,的确,牡丹不开花时候枝皱而色泽暗淡,毫不起眼,关于牡丹的记载目前可考的材料可以追溯到东汉早期《武威汉代医简》,牡丹是以治疗血淤的作用而入药的,在花中品第不高。欧阳修在《洛阳牡丹记》中说牡丹最初“与荆棘无异,土人皆取以为薪。”李端也有“初命虽薄劣,幸得陪君子”的诗句。然而一旦花开,脱胎换骨,繁花着锦,天上人间,人们惊讶于牡丹的华美更惊讶于它的转变。
武则天对于牡丹尤为钟爱“自唐则天已后,洛阳牡丹始盛。”自唐以后牡丹才从山林旷野移入皇家园囿。在传周昉的《簪花仕女图》中我们可以看到仕女簪牡丹状花卉,且画中一侍女手持之扇上的图案确是盛开的牡丹,可见唐朝欣赏牡丹风气之盛。
李肇《唐国史补》记载:“京城贵游,尚牡丹三十余年矣。每春暮,车马若狂,以不耽玩为耻。执金吾铺官围外寺观,种以求利,一本有直数万者。”唐太宗时期,中书舍人李正封写了“国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从而有“国色天香”之句。
故宫所藏的《牡丹》纨扇页为宋代作品,轶名无款,钤印“黔宁王子子孙孙永保之”,说明这件作品曾经被明代开国功臣沐英(1345年-1392年)所藏。这件作品妙处在于它记录了一枝三头并蒂的魏紫牡丹,一牡丹花朵向上,而另外两朵各向左右,并蒂花已是少见,三朵攒聚,更为罕有,花团锦簇如同云锦堆绣。整件作品端庄高贵,且以泥金加以装饰,在丝绒质地的紫色之上显出浮光耀金的效果。以金为底可以体现这件作品是为宫廷所作,皇宫贵族对于深色的牡丹趋之若鹜,白居易曾有诗文为证“君看入时者,紫艳与红英。”
三头牡丹之罕见让它成为祥瑞的征兆,不仅画家为之写生,赋诗者亦不乏人,北宋强至有《题姚氏三头牡丹》云:
姚黄容易洛阳观,吾土姚花洗眼看。
一抹胭脂匀作艳,千窠蜀锦合成团。
春风应笑香心乱,晓日哪伤片影单。
好为太平图绝瑞,却愁难下彩豪端。
宋徽宗有瘦金体《牡丹诗》:
牡丹一本,同干二花,其红深浅不同。名品实两种也,一曰叠罗红,一曰胜云红。艳丽尊荣,皆冠一时之妙,造化密移如此,褒赏之余因成口占:
异品殊葩共翠柯,嫩红拂拂醉金荷。
春罗几叠敷丹陛,云缕重萦浴绛河。
玉鉴和鸣鸾对舞,宝枝连理锦成窠。
东君造化胜前岁,吟绕清香故琢磨。
这里宋徽宗所赏之花应该为牡丹“二乔”,牡丹二乔是一支之上有两种颜色的牡丹,有的是粉色、紫色参差,有的是白色、粉色相对,宋徽宗所欣赏的是两种不同红色的牡丹。从宋代册页《牡丹》和宋徽宗的《牡丹诗》,宋代宫廷雅丽精致的审美可见一斑。
二乔牡丹在唐代皇宫之中已经培育出来,皇室尤为钟爱,柳宗元《龙城录》载:“高皇帝御群臣,赋《宴赏双头牡丹》诗,唯上官昭容一联为绝丽,所谓‘势如连壁友,心如臭兰人’者。”
元代钱选有《红白牡丹图》令人称奇,白色牡丹如云雪堆砌,粉色牡丹转面向侧,似有娇羞之态。双色于一株,“万卉何能继后尘,蜂喧蝶驻亦钟情。莫嫌开处春还暮,长向西都见太平。”钱选的题诗道出牡丹为暮春之花。这件作品曾为内府收藏,乾隆题诗“白如飞燕瘦,红是太真肥。相并春风里,忘年国色颀。已是绝伦类,还应恨自家。被人称富贵,缘未洗铅华。”明代陆治有《并蒂牡丹》成扇,粉白二花绚芳联袂,加上泥金底色更加高贵典雅。
三、雅吟与对唱
欣赏牡丹是北方文人难得的雅事,牡丹是北方的花朵,南方虽有,然而不若北方之繁盛,因此有“归到江南无此花”和“北方芳魂”的说法。
牡丹总是让人联想到白居易与朋友元稹的友谊,贞元十九年(803年)白居易与元稹同登科第,“俱授秘书省校书郎”。少年春衫薄,看花马蹄急,长安处处留下他们同游的身影。西明寺是他们曾经一起观赏牡丹的地方,元稹的《西明寺牡丹》记录了那段美好的时光:
花向琉璃地上生,光风炫转紫云英。
自从天女盘中见,直至今朝眼更明。
元稹婚后曾居洛阳,白居易再游西明寺写下《西明寺牡丹花时忆元九》:
前年题名处,今日看花来。
一作芸香吏,三见牡丹开。
岂独花堪惜,方知老暗催。
何况寻花伴,东都去未回。
讵知红芳侧,春尽思悠哉。
然而很快,初入仕途的二人就尝到官场的炎凉,元稹于元和四年(809年)任监察御史,劾奏东川节度使严砺,得罪权贵,被朝廷调往他处。更为不可意料的是,秉性刚直的元稹在外地供职不久又于元和五年被罚俸召还,回京途中在华阴敷水驿因为“争厅”事件而受辱,再贬江陵。白居易在《重题西明寺牡丹(时元九在江陵)》中长叹:
往年君向东都去,曾叹花时君未回。
今年况作江陵别,惆怅花前又独来。
只愁离别长如此,不道明年花不开。
曾经共赏牡丹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惆怅花前独来”的白居易思念友人,更为自己和他的前途担忧,同年春白居易拜访元稹在长安的旧宅,看到亭前牡丹,落笔《微之宅残牡丹》:
残红零落无人赏,雨打风摧花不全。
诸处见时犹怅望,况当元九小亭前。
秋天牡丹已经只剩枝干于寒风之中,白居易再题《秋题牡丹丛》:
晚丛白露夕,衰叶凉风朝。
红艳久已歇,碧芳今亦销。
幽人坐相对,心事共萧条。
元稹以《和乐天秋题牡丹丛》和白居易:
敝宅艳山卉,别来长叹息。
吟君晚丛咏,似见摧颓色。
欲识别后容,勤过晚丛侧。
牡丹憔悴,人颜摧颓,写下“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才子元稹却如此命运坎坷,怎能不令人唏嘘?元、白之情谊,牡丹可以为证。
赏牡丹的风气在宋代极为盛行,《洛阳牡丹记》中记载:
花开时,士庶竞为游遨。往往于古寺废宅有池台处,为市井,张幄帟,笙歌之声相闻。最盛于月陂堤、张家园、棠棣坊、长寿寺东街,与郭令宅,至花落乃罢。
在台北故宫有作品名为《宋人十八学士图》,但图中的家具是明代形制,因此这件作品实则年代较晚。画中描绘了文人们在有牡丹的园林中列炉焚香、听琴会友。园林中高大的太湖石旁栽种了各式各样的牡丹,紫色、黄色、白色、粉色皆在列,衬托出雅集的欢欣愉悦。
皇家富贵往往喜爱深色牡丹,但是牡丹也有天真烂漫、一任自然的特点,正如杨贵妃的天真天然、草木本心。文人看到牡丹的这一品质,尤其是在白牡丹中读出牡丹本性的优雅和清丽。白居易有云“白花冷澹无人爱,亦占芳名道牡丹。应似东宫白赞善,被人还唤作朝官。”裴潾在《裴给事宅白牡丹》中亦有“长安豪贵惜春残,争玩街西紫牡丹。别有玉盘承露冷,无人起就月中看。”
如果说宫廷绘画之中多为设色雅艳的工笔牡丹作品,那么文人雅士喜爱以墨笔写牡丹之脱俗。
明朝才子唐寅(1470-1524)在尺幅扇页《墨牡丹》中描绘其风摇光影、尽态极妍,其中以极细的墨色空隙勾勒牡丹花瓣的轮廓可见运笔潇洒沉着,花瓣层层推高,更有点点玄色以饰花蕊,墨色参差浓淡以描绘牡丹花瓣内旋之姿态,随风翻转之叶增加了花枝的风仪,给人一种端庄内敛又云卷云舒的美感。扇面虽静,亦如香风徐徐。整个扇面洒金,墨色与金色呼应,静影沉璧,整件作品不仅有满满的书卷气,而且富贵典雅,神韵高致。这件作品原为吴湖帆旧藏,现为苏州博物馆藏品。
三、花事了
民国时期,北平文人保留欣赏牡丹的习俗。北平文人常去崇效寺观赏牡丹,朱自清曾经赴崇效寺寻访那著名的绿牡丹,陈师曾也曾携亲朋好友去崇效寺看花。
另外,中山公园也有悠久的牡丹种植历史,而且中山公园1914年即向公众开放,它是北京第一座经过精心规划、由皇家坛庙改建成的大众公园,因此许多民国时期的文人也会到中山公园欣赏牡丹,其风气之盛一时被称为“稷园花事”。
《城南旧事》作者林海音晚年对于幼时在北平欣赏牡丹的经历还记忆犹新,她在《苦念北平》中写道:
春天看芍药牡丹,是富贵花。中山公园的花事,先是芍药,一池一畦的开,跟着就是牡丹。灯下看牡丹,像灯下观美人一样,可以细细的品赏,或者花前痴望。一株牡丹一个样儿,一个名儿,什么“粉面金刚”、“二乔”、“金盆落月”。牡丹都是土栽,不是盆栽,是露天的,春天无雨不怕,就是怕春风。有时一夜狂风肆虐,把牡丹糟蹋得不成样子。几阵狂风就扫尽了春意,寻春莫迟,春在北平是这样的短促呀!
今天北京欣赏牡丹的地方很多,不仅中山公园牡丹依旧盛开,而且可以赴故宫、景山、北海、颐和园等园林欣赏多年长成的牡丹,更有许多公园也遍植牡丹,以祝春日雅兴。
牡丹唱尽女子关切,芳菲欲度、镜中春暮,牡丹虽为富贵所宠,为风雅所属,但是也为寻常女子传情达意,这是它花语的本意,晚唐词人温庭筠代为言之:
蕊黄无限当山额,宿妆隐笑纱窗隔。相见牡丹时,暂来还别离。翠钗金作股,钗上蝶双舞。心事竟谁知,月明花满枝。——菩萨蛮其三
牡丹花谢莺声歇,绿杨满院中庭月。相忆梦难成,背窗灯半明。翠钿金压脸,寂寞香闺掩。人远泪阑干,燕飞春又残。——菩萨蛮其八
欧阳修在《洛阳牡丹记》中有云“余在洛阳,四见春。天圣九年三月,始至洛。其至也晚,见其晚者。明年,会与友人梅圣俞游嵩山少室、缑氏岭、石唐山紫云洞,既还,不及见。又明年,有悼亡之戚,不暇见。又明年,以留守推官岁满,解去,只见其蚤者。是未尝见其极盛时,然目之所瞩,已不胜其丽焉。”
赏花亦需缘分,虽然曾经在洛阳四年,欧阳修依然遗憾未能尽赏牡丹。欣赏牡丹主要在谷雨节气,牡丹花期仅仅二十余日,清晨牡丹娇艳欲滴,傍晚则慵懒欲睡,千娇百媚、名动京城。苏轼说月夜竹柏常有,而欣赏的闲人不常有,如今盛世牡丹也可以说常有,但是步履匆匆的都市人可有闲暇静静品味呢?如果有时间,可有赏花之心情呢?欧阳修说如果真正欣赏过牡丹,哪怕春归难觅也不觉遗憾了:
尊前拟把归期说,未语春容先惨咽。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离歌且莫翻新阕,一曲能教肠寸结。
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春风容易别。
“开到荼蘼花事了”,看完牡丹,春季花事已尽。从景山最高处的万春亭眺望紫禁城是京城盛景之一,紫禁城落日更不可错过,暮色笼罩之下的紫禁城另有一番威仪,气势磅礴、肃寂庄严,落日余晖之中一排排高脊飞檐如海上腾起的细浪,渐行渐远,游客们还簇拥在景山顶上流连忘返。我们拾级而下,来到观妙亭时忽见远离花圃的路边有一白色牡丹在灯火阑珊之中,冰清玉洁、如睡如梦,真月华琉璃、人间谪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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