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看不见的手”，为什么还要管市场？|14 制度成本（上）

喜马拉雅的各位朋友大家好，我是向松祚，欢迎大家继续收听我的新专辑《经济学的100个伟大发现》。

依照惯例，我还是邀请朋友们一起来思考几个问题。你们和律师打过交道吗？和会计师打过交道吗？和审计师打过交道吗？和各种市场监管部门打过交道吗？市场监督总局、银保监会、地方金融监督局等等。

如果你们不从事商业，你们可能和这些机构没有打过交道。我们作为一个普通的公民，我相信你们一定和各种政府部门打过交道，税务部门、警察、公安等等。实际上我们每个人在日常生活中，我们有时往往会有一些疑问，为什么需要这么多的部门？

假如说我们所有的这些人，警察、军队、城管、市场监督部门、各种金融监管部门、会计师、审计师、律师，在这些部门工作的人都来从事生产经营活动。那该有多好呢？

实际上，在100多年以前，马克思就曾经做过一个非常重要的区分。他把人类的劳动分为生产性劳动和非生产性劳动。

像我们提到的政府、警察、公安、律师、会计师、审计师等等。他们的劳动也非常辛苦，他们也是非常重要的劳动。但是按照马克思、按照亚当斯密、按照魁奈他们等人的区分，他们把它称为非生产性劳动。就是他们并不直接参与产品和服务的生产。

他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为产品真正的生产提供服务的，提供保障的。

这些行业的规模到底有多么庞大呢？比如说在美国，一个非常重要的，非常有名的顶级的律师事务所。他们一年的收入可以达到200亿甚至300亿美金。在中国现在有很多顶级的律师事务所，有很多顶级的律师，他们的收入也是非常高的。

一个有名的律师，他的收入少则几十万，多则几百万，甚至几千万。可见，这种非生产性劳动虽然叫非生产性，他们所消耗的资源，或者说他们所获得的收入非常大的。

美国的经济学者曾经估算过，说美国的全部的非生产部门，包括政府、军队、警察、公安、律师、会计师，所有这些包括政府的监管部门等等全部加起来，占到了整个国内生产总值的70%以上。这个当然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数字，那就说明这个非生产性的劳动，他所占用的资源，或者说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他所获得的收入在整个国民收入中所占的比重是非常高的。

有的经济学家的研究，在过去100多年以来，政府所占有的国民收入的比重实际上不仅没有下降，而且一直是在上升。政府部门的人数其实不仅没有下降，而且一直在上升。这究竟是为什么？经济学者，在很长的时间里面，并没有非常明确的认识到这个问题的重要性！

这些非生产性劳动、这些非生产性部门所发生的成本，经济学者以前意识到他们确实存在，而且也意识到他们非常重要。比如说亚当斯密在《国富论》里面，他就专门讨论过政府的职能，讨论过军队、警察为什么需要。但是经济学者实际上很长时间里面没有明确的把这样的成本纳入到经济分析之中。那么真正开始把这些非生产性部门，他们所发生的费用、他们所发生的成本，明确的引入到经济的分析之中还是20世纪以后的事情。

这就是经济学历史上一个非常重要的发现。叫交易费用，或者叫交易成本。

在以前，经济学者主要研究和主要关注的是生产成本。我们在前面已经和朋友们分享过，生产成本当然是经济学最重要的概念，也是最为复杂的概念。

在很长时间里面，经济学者他们没有认识到交易费用和交易成本的重要性。是谁最早发现了这个秘密呢？这个发现者就是罗纳德科斯。他在1937年，那个时候他还非常年轻的时候，他发表了一篇文章。叫《企业的性质》这个英文名称叫《The Nature of the Firm》。firm就是企业，企业的性质，有人把它翻译成企业的本质。科斯写的时候很年轻，他21岁的时候就写出了这个文章。在他二十七八岁的时候发表，这一篇文章为后来科斯在80多岁的时候赢得了诺贝尔经济学奖。

他这篇文章为什么这么重要呢？科斯他问了一个非常简单的问题。我们经济学者长期都相信市场机制的调节作用，我们相信亚当斯密所讲的看不见的手，看不见的手就是价格机制，就是市场交换的机制，市场的价格机制。我们都相信，亚当斯密的看不见的手能够完全实现资源的有效的配置，资源的有效的运用。

那么，既然如此，科斯就问，既然我们如此地相信市场的价格机制能够完全地实现资源的有效配置，资源的有效利用，为什么我们还能看到世界上存在着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企业呢？而且企业或者叫公司为什么变得越来越重要呢？

事实上，大家可以看到，无论是在科斯写这个文章的时候，还是今天的整个地球上，可以讲我们今天生活在一个公司的世界，大大小小的公司，主导着我们整个的经济活动。所以科斯就问了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他说：“既然有看不见的手来调节，来配置资源，为什么还需要公司这样的组织？为什么还需要公司这样的看得见的手呢”？朋友们是不是觉得？问得非常重要，问得非常有意思？科斯给出的答案可以讲是极为重要的，在经济学史上是极为重要的。

他说，我们之所以有公司，我们之所以需要公司，是因为市场的交换本身，价格机制的本身，它是需要成本的，它是需要费用的。市场价格的机制，市场价格的调节机制，它不是免费的，它不是没有成本的，而是有成本的。因为有这样的成本，很多资源的调配，很多资源的运用，很多资源运用的协调，就没有办法通过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来进行，而转为由看得见的手来进行，所谓看得见的手，就是公司，就是各种组织。

我们都知道，在公司内部，在组织内部，这个手是看得见的，说白了就是行政命令，就是公司的层级的结构，公司从董事长到CEO，到副总裁，到各种分公司的总裁，一直到最基层的员工，他有一套报告的程序，他有一套命令发布和执行的程序。这套程序实际上是看得见的手。

所以，科斯的答案就为经济学的研究开辟了一个全新的领域和全新的方向。

亚当斯密讲的价格机制这一只看不见的手，他并不能完成全部的资源配置和运用的任务。而很多的资源配置和运用是需要行政手段，是需要命令式的办法，是需要组织、需要机构、需要公司、需要企业来完成的。这就是科斯在他这一篇非常重要的论文里面所给出的一个非常简单的问题，而他给出了一个极为重要的答案。

当然科斯他后来讲。他之所以能够写出这篇文章，是受到了另外一位经济学大师的深刻的启发。这位经济学大师就是芝加哥大学的经济学的鼻祖，叫弗兰克奈特。

弗兰克奈特被公认为是芝加哥大学经济学的开山大师之一。另外一位大师是维纳。弗兰克奈特年轻的时候是学哲学出身的，后来转而学习经济学。他的博士论文的题目是叫《风险、不确定性和利润》，这是经济学历史上一个非常有名的博士论文，这个博士论文一经出版就成为了经典著作！在弗兰克奈特这本书里面，他在最后一章，他有一些非常精彩的论断。他说：“假如，这个世界没有风险，这个世界没有不确定性，一切都是确定的，一切都是那么清楚明白，一切都是那么肯定，任何组织是不需要的。不仅我们所看到的企业是不需要的，我们的政府也是完全不需要的”。

为什么我们有政府？为什么有企业？为什么有各种各样的社会组织？是因为我们生活的世界充满了风险，充满了不确定性。弗兰克奈特，在他这本书里面，他对风险和不确定性做到一个非常明确的区分。他认为风险和不确定性是不一样的东西。所谓风险，实际上我们通过买保险，我们还可以规避它。风险事件，我们是可以算出它的概率的。但是不确定性我们完全没有办法，连它的概率我们都算不出来。这就是我们今天习惯讲的所谓的“灰犀牛”，所谓的“黑天鹅”，黑天鹅什么时候出现，我们是不知道的。我们连它出现的概率我们都算不出来。

弗兰克奈特在他的博士里，他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他提出了一个极为重要的判断。如果人类社会，如果我们生存的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的风险，没有任何的不确定性。实际上就不需要任何的组织，政府也不需要警察，也不需要公司，也不需要任何社会组织，都不需要，这是怎样的一个世界？这当然是很富有想象力的一个世界！

大家可以想一想。科斯实际上是从那伊特这个著作里面受到的启发。如果没有市场交易的这些费用，如果没有市场交易的各种成本，公司或者其他的组织也是不会存在的，也是不需要的。

科斯和他之前的奈特的文章和著作，他们做出了一个极其重要的发现。就是交易成本的重要性，或者叫交易费用的重要性。奈特的著作和科斯的文章，共同的开启了经济学新的崭新的研究领域。经济学者开始非常详细的细致的研究各种各样的交易费用、交易成本的形成的机制。

经过了几十年的研究，后来经济学者把交易成本和交易费用进一步的总结概括，他们把它称为制度费用和制度成本。

交易费用和交易成本，制度费用和制度成本。是一个划时代的发现。开启了20世纪经济学最重要的一些发展的分支，这是我们以后还要再深入细致和朋友们交流的重要的内容。

究竟什么是交易费用、交易成本？究竟什么是制度费用、制度成本？我们下一期，再和朋友们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