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卿之死》第二集：公主下嫁3

一时凤姐尤氏又打发人来问曹頫：“要吃什么，外面有，只管要去。”曹頫只答应着，也无心在饮食上，只问李鼎近日家务等事。李鼎因说：“业师于去年病故，家父公务繁冗，因此尚未议及再延师一事，目下不过在家温习旧课而已。再读书一事，必须有一二知己为伴，时常大家讨论，才能进益。”曹頫不待说完，便答道：“正是呢，我们却有个家塾，合族中有不能延师的，便可入塾读书，子弟们中亦有亲戚在内可以附读。我因业师上年回家去了，也现荒废着呢。家父之意，亦欲暂送我去温习旧书，待明年业师上来，再各自在家里读。家祖母因说：一则家学里之子弟太多，生恐大家淘气，反不好，二则也因我病了几天，遂暂且耽搁着。如此说来，尊翁如今也为此事悬心。今日回去，何不禀明，就往我们敝塾中来，我亦相伴，彼此有益，岂不是好事？”李鼎笑道：“家父前日在家提起延师一事，也曾提起这里的义学倒好，原要来和这里的亲翁商议引荐。因这里又事忙，不便为这点小事来聒絮的。宝叔果然度小侄或可磨墨涤砚,何不速速的作成,又彼此不致荒废，又可以常相谈聚，又可以慰父母之心，又可以得朋友之乐，岂不是美事？”曹頫道：“放心，放心。咱们回来告诉你姐夫、姐姐和二嫂子。你今日回家就禀明令尊，我回去再禀明祖母，再无不速成之理。”曹頫李鼎这里计议，至于外面亲朋如何贺喜，如何热闹，如何牵巾，如何拜堂，如何洞房，如何筵席…二人皆不在意。江宁织造府从早到晚，人来人往，喧闹异常，不能备述。

这里曹寅（饰贾赦）、曹宣（饰贾政）、曹顺（饰贾珍）、曹颙（饰贾琏）、曹蓉（饰贾蓉）等接迎款待一应亲友，至晚间有扰饭的，也有不吃饭而辞的，从公侯伯子男一起一起的散去，至亥末时分方才散尽。里面的堂客皆是尤氏凤姐张罗接待，先从显官诰命散起，也到戌末方散尽。只有几个亲戚是至近的不曾去，宁府早已安置好了房舍住处。凤姐先行谢过乏，要回荣府，曹頫李鼎二人仍依依不舍，言定明日再会。

次日，曹顺尤氏夫妇又在宁府会芳园治酒设席。一早尤氏便携了新婚的李茗玉，来面请孙太君（饰贾母）、李夫人（饰邢夫人）、马夫人（饰王夫人）。孙太君等早饭后过来，恰园内梅花盛开，众人就在园中游玩赏花，先茶后酒，自然又是稀肴琼宴，管弦飞盏，热闹不堪。【甲戌侧批：这是第一家宴，偏如此草草写。此如晋人倒食甘蔗，渐入佳境一样。】

众人都在孙太君前，大家娘儿姊妹等说笑，太君因问茗玉爱听何戏，爱吃何物等语。李茗玉深知孙太君年迈老人，喜热闹戏文，爱吃甜烂之食，便总依太君往日素喜者说了出来。孙太君更加欢悦。得知李氏的生辰将近，正值她来曹家的第一个生辰，孙太君临时起意要“攒金庆寿”，到时大家定要好生乐一日，又打趣儿说自愿蠲资二十两置办酒戏。凤姐凑趣笑道：“一个老祖宗给孩子们作生日，又办什么酒戏。既高兴要热闹，就说不得自己花上几两。巴巴的找出这霉烂的二十两银子来作东道，这意思还叫我赔上。果然拿不出来也罢了，金的、银的、圆的、扁的，压塌了箱子底，只是勒掯我们。举眼看看，谁不是儿女？难道将来只有宝兄弟顶了你老人家上五台山不成？那些梯己只留于他，我们如今虽不配使，也别苦了我们。这个够酒的？够戏的？”说的满屋里都笑起来。孙太君亦笑道：“你们听听这嘴！我也算会说的，怎么说不过这猴儿。你婆婆也不敢强嘴，你和我嗙嗙的。”凤姐笑道：“我婆婆也是一样的疼宝玉，我也没处去诉冤，倒说我强嘴。”说着，又引着太君笑了一回，孙太君十分喜悦。然而，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凤姐戏谑，却为二老爷曹宣埋下了祸根。

一时吃了饭点戏，孙太君一定先叫李氏点。李茗玉推让一遍，便点了一折《西游记》。孙太君自是欢喜，然后便命凤姐点。凤姐亦知太君喜热闹，更喜谑笑科诨，便点了一出《刘二当衣》。孙太君果真更又喜欢，然后便命李鼎、秋纹、秋芳、湘云、迎春、探春等各俱点了，接出扮演。【庚辰本畸笏叟眉批：凤姐点戏，脂砚执笔事，今知者寥寥矣，不怨夫？】【庚辰本畸笏叟再批：前批“知者寥寥”，今丁亥夏只剩朽物一枚，宁不悲乎！】【靖藏本畸笏叟眉批：前批“知者寥寥”，芹溪、脂砚、杏斋诸子皆相继别去，今丁亥夏只剩朽物一枚，宁不痛杀！】

欢宴正酣，李鼎忽被父亲叫了出去，父子俩一同去了锦乡侯府不提。那曹頫顿时失了兴致，没精打采。一时倦怠，欲睡中觉，太君命人好生哄着，歇一回儿再来。李茗玉便忙笑回道：“我们这里有给宝叔收拾下的屋子，老祖宗放心，只管交与我就是了。”又向曹頫的奶娘、丫鬟等道：“嬷嬷、姐姐们，请宝叔随我这里来！”太君知李氏是个极妥当的人，生的袅娜纤巧，行事又温柔和平，乃重孙媳中第一个得意之人，见她去安置曹頫，自是安稳的。

当下李茗玉引了一簇人来至上房内间。曹頫抬头看见一幅画贴在上面，画的人物固好，其故事乃是《燃藜图》，也不看系何人所画，心中便有些不快。又有一幅对联，写的是：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曹頫及看了这两句，纵然室宇精美，铺陈华丽，亦断断不肯在这里了。忙说：“快出去！快出去！”李茗玉听了笑道：“这里还不好，可往哪里去呢？不然，往我屋里去吧。”曹頫点头微笑。曹頫乳母李嬷嬷忙说道：“哪里有个叔叔往侄儿房里睡觉的礼？”李氏笑道：“嗳哟哟！不怕他恼。他能多大了，就忌讳这些个？你没看见我那个兄弟，两个人若站在一处，只怕那个还高些呢。”说着，大家来至李氏房中。刚至房门，便有一股细细的甜香袭了人来。曹頫便觉得眼饧骨软，连说：“好香！”入房向壁上看时，有唐伯虎画的《海棠春睡图》，两边有宋学士秦太虚写的一副对联，其联云：

嫩寒锁梦因春冷，芳气笼人是酒香。

案上设着武则天当日镜室中设的宝镜，一边摆着飞燕立着舞过的金盘，盘内盛着安禄山掷过伤了太真乳的木瓜。上面设着寿昌公主于含章殿下卧的榻，悬的是同昌公主制的涟珠帐。曹頫含笑连说：“这里好！”李氏笑道：“我这屋子，大约神仙也可以住得了。”说着亲自展开了西子浣过的纱衾，移了红娘抱过的鸳枕。于是，众奶母伏侍曹頫卧好，全都散去。李氏便吩咐贴身丫鬟宝珠、瑞珠，好生在廊檐下看着不许一个人进来，二鬟会意去了。李氏复进来…

未完待续，请听下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