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
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
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大家好!我是香香,欢迎收听香香读《纳兰性德全传》之〈燕尔新婚〉3
纳兰性德每晚烛下攻读,卢小姐都陪伴在他身边。她也是知书明礼的才女,所谓“红袖添香夜读书”。他往书案前一坐,她便会悄悄地为他泡茶、熏香、找书、研墨。寒冬,她会为他披衣,升脚炉;暑日,她会为他执扇、驱蚊;倦了,她会用双手摩摩他的颈项,捶捶他的腰背;这一切都是无声无息地去做,从不打扰他的思路,只要他不回房去睡,她就一直默默地服侍他。
他感激!一颗心总是甜甜的,暖暖的。
有时他读完书或写罢字,也和她切磋学问。一日傍晚,红烛高照,卢小姐低垂粉颈,把卷正读得出神。纳兰性德走到爱妻身边,双手轻轻地抚在肩上,关切问道:“读什么书?如此聚精会神?”
卢小姐忙离座答道:“适才从书架看到《西厢》,早年听说过,惜乎不曾一阅,今得一读,真不愧为才子之笔,但未免形容尖锐、刻薄些。”
性德笑着说:“唯其才子,笔墨才能尖薄。”转而,又问:“为何不读点古文?”
卢小姐因问:“历代古文哪家为最?”
性德答道:“匡衡、刘向应取其雅健;司马迁、班固该取其博大;韩昌黎可取其浑厚;柳宗元宜取其峭丽……诸子百家各有可取,就在于你如何领会了。”
卢小姐说:“女子要读通古文很不容易;唯独学诗,妾身才稍有领悟。”
性德说:“诗的宗师当推李、杜。卿最青睐哪一位?”
卢小姐大发议论,说:“杜甫的诗锤炼得精纯;李白的诗狂逸。与其学杜甫的森严,不如学李白的潇洒。”
性德说:“诗家多推崇杜工部。卿为何仰慕李太白呢?”
卢小姐说:“因为李白的诗,颇有落花流水之趣,令人喜欢。之所以如此说,并非以为杜甫不如李白,不过是各人领会不同,爱杜诗的心浅,喜李诗之心深而己。”
性德笑着说:“初不料卢小姐乃是李白的知己。”
卢小姐说:“妾身还有一位启蒙恩师白乐天,时感于怀。”性德笑说:“奇哉!李白是知己,白乐天是启蒙恩师,我适字三白为卿婿,卿与‘白’字究竟有何缘份呢?”
卢小姐笑道:“白(别)字有缘,将来恐怕白(别)字连篇呢?”二人相视一笑。
性德说:“卿既知诗,亦当知赋。”
卢小姐说:“《楚辞》为赋之祖,妾身才疏学浅,很费解。就汉、晋人中调高语炼,唯觉司马相如为最。”
性德戏言道:“当年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相爱私奔,大概不在于琴而在于此吧?”彼此又一阵大笑。
这番宏议实际是纳兰性德对卢小姐的一次考试。可是敦厚的卢小姐却始终没觉得。形式自然,成绩真实。他觉得妻子不仅模样俊美,还熟读经史。应该庆幸,他娶了一位才貌俱佳的好福晋。
沉醉燕尔新婚甜美的蜜月里,他曾瞒着爱妻情不自禁地赋了几首少年夫妻韵事的《艳歌》。今晚,他从书案的抽屉里诡秘地拿出来给爱妻看:
红烛迎人翠袖垂,
相逢长在二更时。
情深不向横陈尽,
见面消魂去后思。
欢近三更短梦休,
一宵才得半风流。
霜浓月落开帘去,
暗触玎玲碧玉钩。
细语回延似属丝,
月明书院可相思。
墙头无限新开桂,
不为儿家折一枝。
洛阳风格丽娟肌,
不见卢郎少年时。
无限深情为郎尽,
一身才易数篇诗。
好一个“相逢长在二更时”,好一个“一宵才得半风流”,好一个“无限深情为郎尽”,卢小姐羞得两颊倏地红潮翻滚,把诗稿撇到案上,第一次扑到夫君的怀里,双手半晌半晌地捂住脸,不出声儿。纳兰性德挤挤眼儿,去分开她的手,一对明亮的眸子闪动着,睨他一眼,啐他一口,薄嗔哂笑地说:“什么相府贵胄?什么文人学士?什么名门才子?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臭男人,终日琢磨风月韵事,没有一个好东西!”
他搂住爱妻,戏言道:“相逢何必等在二更时,无限深情此时也可为郎尽!”
“不嘛,我怕!”
她紧紧地依偎在夫君的怀里,此刻,紫薇才觉得纳兰性德真个完全是她的了,她认为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他更钟情的男人了。
在“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即定儿女终身婚姻大事的时代里,青年男女是先结婚后恋爱的。就是说青年男女的爱情往往是在洞房花烛夜揭去盖头的一刹那和朝夕共处一段日子之后才建立的。纳兰性德与卢紫薇何尝不也是婚后才开始酿造一份甜蜜的爱恋呢!
这对少年夫妻正在蜜月里,热恋得情意绵绵,如胶似漆的时候,圣上忽然降旨,命纳兰性德扈架东巡。他一时左右为难,不去吧,君命难违;去吧,难舍难分。
卢紫薇听说后,不免怅然落泪,可是善解人意的她,拭去腮边的泪水不仅强颜劝勉夫君欣然从驾出巡,还替他整好行装,临行,又千叮咛,万嘱附道:“出门在外,无人调护。夫君,起居饮食,务需经心!”
性德走出府门外,她仍恋恋不舍地望着夫君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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