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学·虹桥板

《与古斋琴谱》云：“予自学琴以来，物色良材，窃以福建崇安县武彝岩壁隙中，有虹桥板、架壑船二者为千古不朽之木。志载：‘武彝君仙返故里，宴乡人。化虹桥，度众至仙府。宴罢，桥板飞散分插各岩穴云。’其木至今宛在，惟岩壁耸峭，高数百丈，板插穴隙皆在岩腰上下，无径可通。但见鷹隼飞巢其上，临风动摇而终不倾跌。然亦非尽属桥板，钓竿诸物历历可睹，则古志亦未可尽信。予秋斋兄尝论及此，意是洪水泛滥时漂泊流荡所致，其后水落岩高，迹留千古。因得天地清灵之气，遂不朽腐。此材制琴，音必清绝。嘉庆甲戌秋斋兄游览此胜，宿天游岩寺，晤道士，述其师言：‘乾隆间有某令构此木，鸠工竖架，高不能及。以矢击绳射中板片，牵落之，忽飞堕蔓草中，遍觅数日不得。复登射，骤值雷雨大作，架动将倾，遂中止。’时其师在寺前岩顶俯瞰，俟令事寝，密踪迹得之。阅数年，令去任，始命工斫成大士像三，一赠粤东茶贾，一供寺堂为人窃去，今仅遗其一宝藏之。出示予兄，见其木质轻滑，纹理细润，气味清郁。又言斫余木屑，治气病如神。若此良材以为佛像，殊失厥用，没其美矣。某令取此，未识何用，劳人伤财而不得，殆无良缘。道光戊子，武林孙茶云明府宰吾邑，由郡谒回治，述崇令施某获窃虹桥板者，得船一只，予兄弟亟请函致，许以百金易之。告以舟材可制二琴，且当以一奉赠，及复知其船乃独木为之，即上古刳木为舟之制。然已解截数十段分献大府矣。予兄弟不胜扼腕，为之太息者累日。以此良材巨质，较中郎爨下之桐，尤为难遇，乃为俗吏碎割。视道人斫为大士像者，尤其负屈矣。续又闻其幕友云：‘船内贮谷满中，壳米皆黑，以汤泡之，每粒吐墨色一缕，气味清异。历年既久其质尤存，非得天地之精华曷克臻此。’又闻吾友刘君东原言：‘湖南辰州有马嘴岩，亦矗壁陡立，绝灭行径。半壁有石室，门柜宛在。此亦上古遗迹，其材当中琴瑟，惜取致为难耳。’盖自古极异之材，每处绝高之境，断不许庸耳俗目轻易物色。或生之而不识，或识之而不用，或用之而不当。故龙门、峄阳之材，得清庙明堂之选者卒鲜，非然者与？其为龌龊鄙夫逢迎之用，又不若芝龛塑像尚得结香火缘也。”按：此类古迹，江边甚多。予往来辰沅间，所见尚不止马嘴岩一处。少时，自桂林至全州，舟过兵书峡，见崖上置朱漆长方匣一具，形如棺。相传为武侯藏兵书处，或云亦有邑令命人架木，层累而登。见其匣，即古棺无盖，中有觸髅一具，獠牙甚长，令属取下，略移动雷雨大作而止。又闻滟预堆绝壁间，亦有棺材数具，有得之以为琴者。近日，宣恩石君亦为予言，其同学友之尊人，曩宰闽中某邑，得虹桥板，制琴二张。身后有人以百金购去，惜皆不记其姓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