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母十章

念母十章（节选）
作者周荣池

我的母亲姓赵，娘家在里下河平原的西首，那片土地被称为“高田上”。她的村庄名字很奇怪：阮湾。母亲早年是身材挺拔的姑娘，一条乌黑的大辫子甩在后面。二十多岁时她得了一种恶疾“龟背痰”，本是可以救治的，但无奈，外婆请了神汉来施了“法术”，按着母亲喝了三碗香灰水，最终耽误病情成了驼背。她背负着身体的残疾，总是跟着自己的哥哥、我的舅舅，就像是一条贫困而无奈的尾巴，又似乎永远只能垂在地上，惹得一地令人心焦的灰尘。后来，舅妈亲自为母亲做媒，我的父亲接受了我残疾的母亲，再后来他们的“大儿子”我诞生了。贫穷苦难的日子里，母亲不时给我们一点惊喜，母亲会做菜的，能把蔬菜烧得鲜香，母亲很会煮小鱼，锅子里满是奇香。她还会把菜蔬窖在门口树下，这样青黄不接的时候可以接续日子的滋味。但，母亲一直忍受着疾病的煎熬。我料定了她会离开我们，悲伤到没有一滴泪水。和她困守了二十七年的父亲，在她出殡前的晚上嚎啕大哭：有她在一天，家里总是不要锁门的。我有些固执地把她安葬在村子里一个她熟悉的地方，我觉得这里的路途和草木她是熟悉的，这样她才不会走错地方。里下河广袤的土地上有很多这样的村庄，也有很多这样苦难的母亲，这些事实和黝黑的土地一样平凡。无论时光如何变化，唯有土地是真实可靠的，就像母亲给我们的一切。不管是顺当还是困难，有这些平凡而艰难的一切，生活就充满着依靠。迟早有一天他们都会离去，留给我们心里的一切都是坚实的。我们无论出走多远，都应该往着那个或许已经消失的村庄，为母恩深情地磕几个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