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暑假,孩子们要搜集植物标本及昆虫标本,这是学校所规定的作业,不能不交,所以,我们夫妇只好拨出三天时间,陪孩子们到垦丁公园。
我们先到管理处去办手续,并要求孩子们自己向管理处的伯伯们说清楚他们打算要采哪些植物,要捡什么昆虫标本,因为没有经过管理处的同意,我们什么也不能碰、不能拿、不能采、不能捡、不能抓。
孩子们都还听话,只是他们觉得别人的爸爸妈妈都没有这般麻烦,为什么我们家总是特别严格呢?
我们告诉孩子们,这叫“不予不取”,举凡不是自己可以做主的任何事事物物,都一定要先经过对方主人的同意,才能看,才能听,才能动,才能碰或拿,或取用。否则便是偷,便是抢。这会造成一生洗不干净的污点,而且会损福折寿。
我们全家沿着林荫小径,手牵着手,一边观赏大自然景色,一边捡拾游客们所攀折落地的植物枝叶,也顺便寻找草丛间已经死了的昆虫,我们夫妻俩都坚决反对伤害大自然的一草一木,或大小动物。
我们要求孩子们,除非真的万分不得已,绝对不采摘任何活生生的花或草或树叶,毕竟一旦被采被摘,这花草树叶从此就离开母体而死了,也从此再也没有人可以观赏到它的美了,这样不是太残忍、太自私了吗?
特别是昆虫,它有家,有父母,有儿女,也有兄弟姐妹,当它不小心被人抓走了,它一定不会有活命的机会,也一定不能再和它的亲人相聚了,这多可怜呀!将心比心,它也是有血、有肉、有灵性的动物呀!它不也是人吗?我们搜集标本,只是一时好玩而已,但对这些昆虫兄弟姐妹,却是生死存亡的大事。您说不是吗?
孩子们所打算采集的标本,有些植物是老师硬性规定的,当我们真的无法找到掉落地上的枝叶时,我们只好请求树爷爷给孩子们几片叶子吧。我们教孩子们先跪在树爷爷面前,以征求树爷爷的同意。
我自己总是很恭敬地代表孩子们向树爷爷禀明我是谁,还有孩子的名字,并不厌其烦地让树爷爷了解我们要它的什么,以及到底要拿来做什么。
回程,我们又到管理处,把所捡拾的和所采所摘的,一一请管理处检查,并请他们同意,然后再小心地收存到旅行包里。
这些年,孩子们一天天懂事,对我们的抗议,也越来越少。他们知道“不予不取”的戒律,有其深远的意义和影响。现在,孩子们更时时处处地检点自己的一言一行,只要没有经过当事人同意的东西,绝对不敢碰,不敢动,更不敢拿。又没有经过当事人同意的事,也绝对不敢看,不敢窃听,更不敢过问。我们这些孩子,已经知道自己当守的分寸,也知道对人当有的尊重。
很多亲戚朋友,对我们一家大大小小几十年来,能这般平安平静,这般幸运幸福,都很惊异。我则一再告诉他们,不侵犯别人的,才不会被别人侵犯。即使细菌或各种病,也必不敢不经过您的同意而擅自侵入您的身体,而损害您的健康,仅只这一点,您的不予不取,就十分值回票价了。
我因担任公职,经常到各地出差,打击犯罪。家人和好友,都很挂虑我这罹患有严重贫血绝症的软弱身体。而我的长官部属更放心不下这么一个摇摇欲坠的软弱女子奔走陌生穷乡僻壤的安全,但我都很诚恳地告诉他们,一个恪遵不予不取戒律的修行人,别人也必对她不予不取,不会有未经她同意的突发侵害或意外灾变。
直到退休,我所到之处,大家都很尊重我,无论大小事,都很呵护我。我的病,如果发作的时间与地点,远离可能的医疗急救机会,那我早已成为不省人事的植物人了。但从小到大,甚至今日已是六十多岁的老人,尽管我的病不断发作再发作,可说不计其数,然而,几乎没有一次是在没有办法急救的荒郊旷野,或没有人会发现的孤单场所。我的命是不予不取所一点一滴努力来的。
师父说:“对一个不予不取的人,除非经过她本人同意,谁也无法取她的命,无法叫她死。”我这样地教育我的子女,也这样地教导我的学生,而受益最多的,却是我自己。
但愿各位读者,也能从此不予不取,成为有为有守的正人君子,而不再有任何您所不同意的灾难、祸害或病苦,强加在您身上或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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