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性德全传》之〈随銮秋猎〉3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
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
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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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天是很短的。不觉，夜幕渐渐在木兰围场上降临，太监们有的忙着搭起牛皮帐篷，有的忙着点燃篝火。把黄羊肉、虎肉架在火上烧烤，随着吱吱地响声直往下滴油，散发出浓重的浸人肺腑的香味。太监打开宫中的御酒，一碗一碗地斟满。康熙君臣在荒郊野外，支起的帐篷里，兴高采烈地大碗饮酒，大口嚼着野味，自是别有一番情趣儿。康熙帝三碗酒下肚，有了几分酒意，非常畅快地说：“纳兰爱卿为何不就着秋郊射猎填一首词？”纳兰性德沉思有顷，笑着说：“奴才在圣上面前献丑了。”说罢，用〔风流子)曲牌子吟道：

平原草枯矣，重阳后，黄叶树骚骚。记玉勒青丝，落花时节；曾逢拾翠，忽忆吹箫。今来是，烧痕残碧尽，霜影乱红凋。秋水映空，寒烟如织，皂雕飞处，天惨云高。 人生须行乐；君知否，容易两鬓萧萧？自与东风作别，划地无聊。算功名何似，等闲博得，短衣射虎，沽酒西郊。便向斜阳影里，倚马挥毫。

康熙皇帝听了，笑道：“纳兰爱卿把射猎行乐看得比求取功名还有意思。好！众爱卿务须饮得尽兴！”

众臣都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康熙帝似有醉意，从帐中出来，在凉爽的秋风中惬意地打着哈欠，伸个懒腰，望着木兰围场野茫茫的夜景出神。纳兰性德连忙跟过来，见皇上独处，沉默不语，凑到跟前，恭敬地说：“秋风凉，别冒着风寒，皇上还是回帐子里歇着吧。”篝火依然熊熊地燃着。纳兰性德见龙颜流露出不易察觉的忧虑。良久，康熙才开口：“朕欲就着海东青飞翔，赋一首诗。”说罢，颇有感触地吟道：

羽虫三百有六十，
神俊最数海东青。
性秉金灵含火德，
异材上映瑶光星。
轩昂时作左右顾，
整拂六翮披霜翎。
期门射生谙调习，
雄飞忽掣黄绦铃。
劲如千钧激盘石，
迅如九野鞭雷霆。
原头草枯眼愈疾，
砉然一举凌高冥。
万夫立马齐注目，
下逐飞雀无留形。
爪牙之用安可废，
有若猛士清郊垌。
晾鹰筑台存胜迹，
佳名岂独标禽经。

纳兰性德听着，皇上的诗中不只是说海东青，好像还有求贤若渴的感慨。因说道：“皇上，本朝文武百官的实力雄厚，堪称在历朝中首屈一指。还有何所忧？”

“西域虽属吾大清的疆土，但噶尔丹受沙俄的唆使，实难控制。叛匪不定，朕心难安。”康熙帝喟然长叹地说，“朕想，西征为前无古人之举，要完成这一宏伟大业，有勇有谋的将才尚嫌甚少！”

康熙皇帝不愧是一位具有雄才大略的一代帝君。他有力地维护了祖国领土完整与安全。康熙十七年（公元1678年）初冬，噶尔丹在沙俄唆使下，率20万大军来犯布鲁特。康熙亲率30万大军西征，一举击溃了叛军。纳兰性德也随帝西征，他经受了血与火的考验，立了战功。

面对眼前的荒野秋风，彻骨生寒，纳兰性德劝道：“深秋寒夜，皇上还是回驾吧。”康熙帝遂移动脚步，走近帐篷时，仿佛听见帐后有人涕泣，便停下仔细倾听，纳兰性德说：“八成是张玉祥，皇上今儿个不是拔了他的花翎吗？初来乍到，没见过那种惊人的阵势，其实他是很忠君的…”

“哦，”康熙帝一怔，像是想起这档子事儿，便向哭泣声走过去，站在默默饮泣的张玉祥身后，轻声地说：“张玉祥——”

张玉祥见皇上叫他，吓得一哆嗦，想必是来治他罪，立刻跪地等待发落。

康熙见他惊悸的样子，不免一笑，说：“初逢巨变，惊慌失措，乃人之常情。朕饶恕你这次。你向纳兰性德认个罪，叫他把花翎还给你，就说朕吩附的。”

张玉祥趴地叩头：“谢主隆恩！”

康熙帝带领众皇子和文武百官并一些侍卫、随从们，在木兰围场一连狩猎十几日，才返回京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