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爷 无他

马大爷 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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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大爷不姓马,本名陈宏华。之所以叫做马大爷是因为他的头光光的,一根头发都没有,他得过癞子病,人们便叫他马癞子,其弟兄四人,排行老大,到我这一辈,该叫他大爷,久而久之全村的人就都叫他马大爷了。有外人来村,不明其故,准以为他是一位姓马的大爷。 马大爷个子不高,大概一米五几,远远看去,像极了小人书里列宁的样子,那发亮的光头啊,是其独有的识别标志!总的说来,马大爷的形象在小伙伴们眼里是凶狠的。遇有急事,总会看到马大爷,步行如风,怒目圆瞪,钢牙紧咬,十丈以外能感受到其腾腾煞气!逢这般场景,小伙伴们就鸟兽散,退避三舍,作远观状;唯我不惧,尾随大爷,近观其事。 在我看来,马大爷其实是个很和善的人。平时无事,走起路来是很轻柔的,总爱坐在院子边上的大长石上,看着小伙伴们玩耍。满脸慈祥的微笑,那笑容,如蜜般甜,浓眉之下的双眼啊,成了两条细缝,陶醉至极。由于马大爷偶尔表露出来的“凶相”导致“恶名”在外,小伙伴们少有与之亲近的人,我却不在此行列中。据我所知,自己是唯一一个敢摸马大爷光头的人。第一次摸的感觉是光光的、滑滑的、肉肉的、极有温度感,我的小心脏既紧张又兴奋还挺有自豪感。大爷佯怒,大手一挥:“你这娃儿…”次数多了,马大爷也不骂我了。阳光下,大爷慈祥的笑着,双眼成缝,我的手滑过那光光头顶,他倒似陶醉不已,享受之极! 有马大爷当然就有马大娘,马大娘的名讳真的不知是怎么称呼的了,似乎姓李来着。唯一真实的就是,打我认识她起,就只知道叫她马大娘。马大娘天生就是为马大爷而存在的,在他们家,马大爷是绝对的天,马大娘就是地。马大娘比马大爷稍矮,其貌不扬,肤色略显黝黑,寡言少语,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只有因为家事和邻里闹点矛盾时,大娘会站在大爷身后,双手环胸,一说一小跳给大爷帮腔:“就是你的错,你不对,你不对………”仅此而已。 马大爷有三子,小名分别叫做毛大娃,毛二娃,毛三娃。明明姓陈,小名何以唤作毛娃?这个缘故我至今没有弄明白,想着近日回老家时问问父辈,整个通透。毛家三兄弟都比我大,大哥长我十岁左右,二哥长我五岁左右,唯有三哥与我仿佛,大我几月。一年级时,三哥与我同班;二年级时,三哥又去了一年级。二十岁前,我与三哥的接触最多,二哥次之,大哥基本上没有。与毛大最亲密的一次接触是,我带着小伙伴们在村下的小河沟里游泳,毛大看到了,去二叔那里告了我一黑状。回家后的情况就可想而知了,我受到了无情的宣判和严厉的惩罚。心有不甘的我,无知无畏地向毛大发起了挑战!至于结果嘛就,咳咳咳咳……,我是这么认为的,近十岁的人多半是打不过近二十岁的人的。这应该是个真理! 我与二哥差点成了过命之交,就差没拜把子了!那日午后,太阳老老毒老毒的,幺爸给了我两把锯镰,一把弯刀,让我去割小河沟边上的小麦,他自己却和其他父辈去打扑克了。那时候没有麻将,打扑克也就是打升级,输的一方被“带帽”了,就要钻一下八仙桌的高板凳。那应该是八岁前的事儿,因为我还没有上学。躺在麦田边上,借助麦秆的高度躲阴勒,看到毛二气冲冲的从村里走出来。我一骨碌坐起来,向他挥手喊道:“二哥,哪去?过来嗨哈!”听到我的呼喊,二哥跃下大路,跳过小河,沿着田埂跑到我身边,一屁股坐下,问我在这里做啥?我告诉他,幺爸去打升级了,让我先来割麦子。问他去哪里?二哥说,刚才吃饭时,毛大骂他没用,没本事!可气的是马大爷也是这个意思,跟着毛大骂毛二。二哥一生气,碗筷一丢就出来了。一番交谈下来,我问二哥准备去哪?他说不知道。最后我建议一起出去打天下,二哥一口应允。说走就走,我把千担仍在麦田中,带着一把弯刀两把镰刀就和二哥翻山而去。途中把弯刀镰刀卖了四块来钱,夜宿荒山、桥洞、屋檐边边。凭着四块钱,我们走到了新都县,快到天回镇了。钱没有了,精力也没有了,离成都越近越没有安全感。感觉自己是大山里猴子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充满了惶恐。我们忘了离开时的初衷,忘了在新修的108国道上的豪言壮语。最后总结,此次外出大意了,准备不足,其实我们可以先回去,然后从长计议…… 在那个童真又荒唐的年月,我和毛二意气风发,一拍即合,携手闯荡江湖。只是虎头蛇尾,没有十天,饿得所有的雄心壮志都萎靡了,只得灰溜溜的回到倒沟。当各自被家长训斥一番后,手捧一碗上顿剩下的红苕稀饭时,才感觉到了什么是人间美味!自此断了江湖念,不再谈论江湖事。事后,马大爷没有骂我,还笑眯眯的问我在外面遇到的事情。 我和三哥的故事多一点,毕竟仿佛大小,还曾经是同班同学。只是三哥经常说话不算数,一起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往往是无疾而终的。长这么大,我只做过一次伴郎,新郎就是三哥。三哥嫁去了邻乡,还好心的给我说了一门亲事,奈何缘份未到,终成过场。 后来我上学了,读初中时去了三溪乡,能见到马大爷的时候就越来越少了。由于在我五六岁时,因为房屋垮塌,马大爷把我从乱石堆中找了出来。每每见到我,马大爷总是笑眯眯的对我说:“刚娃,你还记不记得是我把你从石头里翻出来的?……”再后来,我去了广东、云南、新疆,基本上就把马大爷给忘却了。 最后一次见到马大爷是我第一次带着妻子回去看二叔。在保管室后山的小径上,一个矮小的老头,背着背篼,缓缓地沿山而下,那光光的脑袋啊,显得那么的熟悉和亲切!近了,“马大爷!”我跑过去拉着他的手,给他问安。马大爷比我印象中更矮了,更瘦了。我把妻子介绍给大爷认识,给他打上一支烟。大爷还是那么笑眯眯的看着我说:“刚娃,你娃很好!”我陪着马大爷走了几步,他悄悄的对我说:“这女娃最少小你十岁,你要好好的对人家。”我一个劲儿的点头,怎么说呢?姜还是老的辣啊!聊过几句后,目送着马大爷向毛大家的方向去了。 再后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和堂弟聚在一起。偶然的问起了马大爷的情况,弟弟告诉我,马大爷已经过世了,都有好几年了。闻之怅然莫名!马大爷经典的形象不禁浮现:矮矮的个子、光光的头、浓浓的眉头下是笑眯眯而成缝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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