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论勇气
有人问德摩斯尼斯,一位演说家最主要的才能是什么?他说,动作,其次呢?动作,又其次呢?动作。 这是文法学校课本中的一段平常的故事,然而值得明哲之士的思索。说这话的人是最懂得所说的事情的人,而他自己,则在他所称扬的事情上没有优势。动作在一位演说家所有的才能中不过是表面的一种,并且是属于优点的一种长处,然而竟会被抬得这样高,超出那些其他的长技,如创意,技巧等等。不特此也,简直好象这一种表面的才能是唯一无二的,是一切的一切似的,这真是怪事了。然而其理由是显而易见的。
人性之中总的是愚蠢的部分比智慧的部分为多;因此人类大脑中那些能够采用愚蠢的才能是最令人赞叹的。同这个非常相似的,就是在民事事务中的勇气。头一件是什么?勇气:第二件第三件是什么?勇气。可是勇气不过是无知与卑贱的产物,远远处于别的关于事务知识的下位。然而不管怎样,它真能迷惑并能束缚那些鉴别力差或胆量不足的人的手脚,而这种人又是数目最多的。更甚者,勇气也能战胜意志脆弱的有智之人。因此我们常见勇气在普遍的国家中曾有奇效,而在有统治阶级或君主的国家中则效果不大。勇气总是在勇敢的人们初次活动的时候功效大,而以后就没有这样大了。因为勇气是不善于守信的。对于人的肉体既有江湖医生;对政治团体也确是有江湖医生的;这就是那些采取了重大措施的人,也许他们很幸运,他们进行了两到三次这样的尝试。但是他们缺乏科学的基础,所以是不能持久的。真的,你可以看到许多大胆的人们屡次实行谟罕默德的奇迹。谟罕默德教民众相信他,说他要把某一座山叫到他面前,然后在那座山顶上为那些信奉他的人祈祷。我是他做事规律的目击者。民众都聚集在一起了;谟罕默德一次又一次地叫那座山到他面前来;然而那座山屹立不动。在这时候,他丝毫不羞愧,反而说道:“要是山不肯到谟罕默德这儿来,那么谟罕默德要到山那儿去了”。这样,那些江湖骗子,当他们预先答应了很重大的事,但很可耻地失败了的时候,依然(假如他们有完全的勇气的话)会把这种失败轻轻放过,并且转身,再不去管。无疑地,对有着强大判断能力的人来说,勇者是一种领悟的乐趣。不但如此,在平常一般人的眼中,勇气也是有点可笑的。因为,假如“荒唐”是引人发笑的一种性质的话,那么你可以确信很大的豪勇是很少不带有荒唐意味的。尤其可笑的是在一个勇夫被人揭穿而失败的时候;因为这样一来,就使得他的面容变得极其萎缩呆板了,这是必然的;因为在退让之中、人的精神是有来有去的;但是那些勇夫在如上述的情形之中他们的精神就只能呆着,好象下棋下成和局一样,输是不算输,然而那一局棋是无法走了。但是这一种最后所说的事或者较适于讽世的文章而不适于庄肃的论说。这一点最值得考虑;就是大胆永远是盲目的;因为它是看不见危险和困难的。因此,大胆在议论中是不好的,在实行中是好的;所以勇夫的适当用途是永不要让他们统帅一切,而应当让他们为副手,并听他人的指挥。因为在议论之中最好要能看出危险;而在实行之中最好不要看出危险,除非那些危险是很重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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