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呼吸》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熊主任忽然从心里开始喜欢这个一脸自负说话总是无所谓的男人。从患者知情权的角度只要是本人有强烈的知情欲望，原则上主管医师的确需要进行相关问题的解答。往往能主动询问或者坦然面对事实的患者，配合治疗的态度也更积极主动。效果虽因人而异但从医生执业视角来看。利总是大于弊的。
如果你爱他，就在医院陪他。如果恨，也到医院陪他。
在医院，生死间的瞬息转换每分每秒都如高空蹦极般考验着每个经历者心脏的最大承受力。而在国内顶级心脏专科医院第五病区里。命悬一线从天堂到地狱的凄苦悲凉，或者由炼狱逃出生天的喜极而泣。几乎是每个进出此地的人们最刻骨铭心的记忆。
熄灯前，闫长安照例溜达到护理站跟值班医护扯会儿闲篇。此时病区的门已经落锁。倘若没有及其特殊状况这扇相当于成人手掌般厚重的铁门整个晚上便不会再打开。同时也意味着第二日清晨交班时，值班的医护简直可以用波澜不惊来概括过去12个小时的今夜无眠。
其实，这种特殊时常出现。某位患者病症突然加重，医护人员推着急救设备争分夺秒冲进病房。抢救成功后还需要进一步监护和救治的幸存者，便会经过那扇植入芯片的感应门，到达最近一部电梯直接升入重症监护室。来不及救治的，依然也要经过那道被油漆刷的雪白泛着冰冷光泽的厚重金属门，仓促又及其安静地躺在不锈钢平车上被簇拥着，走完最后一段在人世间被照耀的旅程。这次他的周身不再背负那么多管线和仪器。仿佛一个轻装简出的旅人，只是再无归途。往往当他经过时无论多么疲惫在场医护都会放下手头工作，起立目送，直至大门再次无声关闭。
算起来闫长安在第五病区已经属于二进宫了。
第一次是在春节前，他发现有几回健身结束，自己爬到二楼都要停下大口地喘息，甚至有时候必须坐在三楼台阶上休息片刻才能再走进家门。起先他归结于感冒熬夜打麻将睡眠不足等原因。直到有一天无论怎么大张着嘴他也吸不进一口空气了，他痛苦的像条被巨浪冲卷到海滩上垂死挣扎的鱼。虽是晚上，幸好包间内几个麻友和徐丽娇七手八脚将他弄上车拉到李蕴所在的市中心医院。心电图一出来吸氧吊瓶三下五除二便将他武装起来。有了氧气他安静了一些，不再瞪圆双眼张着干裂的嘴巴，拉风箱似的呼哧呼哧喘粗气儿了。电话很快打到李蕴的手机上。还好城中心不大，居住的社区又离医院较近，十几分钟她就骑着单车到达急诊室。那时，闫长安的枕头边儿又多出一台心电监护仪。
徐丽娇失神地呆坐在磕去一只角的方凳上。闫长安一见到李蕴如同饥饿的孩子看到乳娘。全部眼神都扒在她的身上，就算天大的神力也无法从上面撕扯下来。拥挤的病房中，李蕴还是一眼就看到被安置在西南边角落里的闫长安，望着已多年未曾在夜晚出现而今却歪歪扭扭靠在病床上骤然间变得虚弱的男人，瞬间积压在心头所有地嗔怨气恼全都神奇的烟消云散。她默默走向值班医生，值班医生将胸片放在阅片灯上，指着一处白色云絮状阴影说“有肺部感染”她刚要舒口气。紧接着的那句话如同闷雷在头顶炸裂“肺炎不会要命，但是他的肺动脉从显影上看比正常人凸出很多，眼下心衰明显。病人实在不方便折腾，加了扩容利尿后症状略微缓解些明天再联系心内科主任吧”。
三日后还差21天便是传统新春佳节。闫长安第一次跨进这所著名的心血管专科医院的门诊大厅。四小时后入住第五病区。两天内除了接受各种检查，医生只给他开了几种药片，药片被护士摆在一个个颜色不同的小塑料杯内每天像吃饭一样发三次，每次念经似的叮嘱同样的话。主管医生让护士抽了好几管血，安排李蕴分别送往其他专科医院，进行鉴别筛查。陆陆续续反馈的信息都是阴性。这令闫长安生出不以为然的侥幸，家里正是一年中最丰硕的时候。日进斗金绝不夸张，在他强烈的要求下就出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