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这些画,如同回到了那个时代,一张张生动的容颜,一个个鲜活的生命,立刻闪动在我的身边……”2月26日,毛本华素描展在郑州开幕,从上世纪60年代起时间跨度30年左右的60余幅素描作品,首次较系统地呈现出油画家毛本华的绘画功底和造型能力的形成与演变,久违了的艺术气象如一泓清流,滋润人们躁热的心灵。
毛本华20世纪六十年代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他的素描继承发扬了以王式廓为代表的央美素描的风范,朴厚、坚实、深情、无华。其笔下的农民形象充满了他对农民兄弟的深情厚爱,人物性格鲜明,充满灵性,在郑州影响了一批现在已卓有成就的艺术家。
“中央美院的素描教学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是中国素描的旗杆。在以王式廓为代表的央美特色的素描作品中,画面上的笔笔划划都不仅仅是形体,而是具有了灵性。它所表现出来的雄浑、朴素、实在与深情,使素描这个在一般人眼里的基础性科目,具有了作为艺术品的终极意义。在他的素描作品中突显了这个特色,看了让人动情。超越知识,突出感性,充满表现性,直击心灵。”郑州大学建筑学院教授、油画家石秀如是评价。
“毛本华老师是一位具有历史传承的艺术家。他扎根中原大地数十年,作品很好地反映了河南的乡土气息和中原文化,其包括二七大罢工、焦裕禄系列在内的主题性创作,在中国美术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郑州美术馆馆长、郑州画院院长罗鸣表示,此次小型个展,通过不同时代的素描作品反映了毛老师的艺术面貌和扎实的基本功,是青年艺术家和艺术爱好者绝佳的学习范本,也是未来郑州艺术界关注和研究毛本华老师艺术极其重要的第一手资料。
“素描是综合体现一个人造型能力、观察能力、表达能力和艺术修为的实践活动,对油画创作极其重要。我的素描作品很多,这些有机缘保留下来的最多只占十分之一,是我艺术之路的见证。”毛本华说,尽管他今年已经80多岁了,但一想到央美老师们的谆谆教诲和期待,就丝毫不敢放松,希望通过以此集中展出和同仁们共勉。
“画画就不能脱离群众,要深入到生活中去。这是我大学时期就形成的信念。大学毕业后,我一直在河南工作。我的绘画题材基本上都是中原的乡土。感谢河洛地区给我的艺术营养和生活滋养。我的体会是要画出河洛乡土的味道,就要把自己真正认同为这块厚土的儿女。”毛本华说,当年他经常从郑州乘火车沿陇海铁路西行,慢车在那一带的许多乡村小站都停靠,车站周围的山村和自然环境非常适合写生,他走村串巷,与村民交朋友,久而久之,对这里的风土人情产生了迷恋。
常年深入农村、深入生活的经历,为毛本华的艺术创作提供了不竭的源泉。其油画作品《牧影》先后在《人民日报》《美术》《中国油画》等报刊发表。作品《莽原》入选中国首届油画展,还参与了庆祝中日邦交正常化十周年相关活动,赴日本进行了巡展。他还将对创作的体会、对民间美术的思考等诉诸笔端,纷纷在《美术》《中国美术家通讯》上发表。在1989年举办的第七届全国美展上,他和丁昆共同创作的油画《沙风》获得铜奖,作品还多次在国家级美术大展中入选获奖。上世纪80年代中期,他主持完成了北京人民大会堂河南厅的美术设计工作,受到了省政府的表彰。新世纪,其主持创作的大型油画作品《焦裕禄》被中国美术馆收藏,该作品源自生活,生机勃发,是现实性与艺术性的有机结合之作,更是美术家探索以大美化育大众的历史见证。
“油画《焦裕禄》的创作过程需要克服许多困难,草图曾几易其稿。未曾改变的是画面始终是一个人物群体的生产劳动场景。如果没有长期的生产生活场景写生实践的积累,我很可能就没有能力完成这个场景的构思和构图。”
本次展览持续至3月26日,地点在二七路青商会大厦9层汇艺术空间。
部分展览作品欣赏
张秀真 1960年
农村少年 1970年
水利工地石料场 1972年
拖拉机手 1973年
博物馆员工丁爱妮 1974年
水利工地的技术员 1976年
乡镇干部 1977年
农村妇女 1978年
女孩卢喜娥 1978年
男青年 1979年
老农 1980年
农民 1981年
老大爷 1984年
二七大罢工 1989年
素描纪实
文|毛本华
中学生 1979年
剪影,默写
好不容易等来了素描课的人体全身单元,刘亚兰老师叫同学们先去动物园画几天动物速写,同学们好郁闷。到了写生现场,才体会到老师的用心,动物不老实,老在动,你不抓剪影,不调动默写技能,能画出什么?
钱绍武先生是雕塑系老师,外系的学生都关注着他主讲的雕塑系合班素描讲座课,知道消息的都去蹭课,座无虚席。他讲的课,你不用做笔记也能记住要点。
他说:“广场那头过来一个人,因为离得很远,只能看到一个大形,看不清脸,但你能判断出他是谁,这就是‘剪影’的力量。剪影既是感性的,生动的,又是综合的,它整体地综合了视觉对象的形体和姿态,包括他特有的韵味。户外公共雕塑强调剪影视觉,画素描也要观察剪影,关注剪影,利用剪影。
李瑞年老师是艺术师范学院的美术系主任,他力主把默写作为重要的环节,纳入基本练习教学,因为默写包含了观察和记忆、理解和表达。给我上素描课的刘亚兰老师非常认同李先生这一教学思想。10分钟一幅的人体速写,模特摆2分钟姿态就被她撤掉了,这时学生才可以动笔。一开始学生们手足无措,所做作业近乎于交白卷。学生们为了不挂科,课外恶补人体解剖成为风气。我毕业后在博物馆当美工,经常有历史题材创作任务,第一件事是出草图,给的时间都十分紧迫,全靠默写功力,这时才明白当年老师这样难为学生的意义所在。
感悟:没有对视觉对象整体的感受、捕捉和把握的意识,能走多远?素描训练的不止是手头技巧,老师们常说的“要忠于你的感觉”,就是一种绘画意识的训练。
农民 1980年
骨骼、块型和体块组装,形体与空间
李天祥先生在教室讲台上抓起一张报纸,用手团了团,塞到衣襟下,问学生:“衣服里面是什么?”“你说是乱纸团?对,噢,他说什么都不是?也对。”先生又把手握成拳头塞到衣襟下,学生们说“是个拳头!”接着先生讲道:“为什么没有直接看到,还知道是拳头,是因为握紧的拳头是一个特有的楔形。不管从那个角度看,这个体块本身的构造是不变的,也不会因为被衣服包裹了而改变。”
钱绍武先生在他的讲座中把形体结构归纳为骨骼、块型、组装三个层面,在教学中,他深感体块的组装关系最容易被学生忽略。他着重地举例讲解体块的组装关系,说:“如果把人体的胸块归纳为立方体,比作一个方箱子,不如把它比作一个意见箱。意见箱的上方是切了一个斜面的,因为连接颈和胸的脊柱在人体背部,颈部如果归纳为插在这个斜面上的圆柱体,不是插在这个斜面的正中间,颈部的断面是与这个“意见箱”上方斜面的后边缘切结的。又因为人体上肢通过背部肩胛骨与躯干连接,上肢不是装配在箱体左右两个侧面的前方,而是靠后的。”
卫天霖先生走进画室,看了看学生正在进行的立姿人物作业,可能我的作业的问题最突出也最典型,就先走到我的画架前,说:“你画的是站立的人吗?为什么让人感觉是躺在地上的?”接着,卫先生指出了大家的通病,大意是:形体和空间是互生互存的,它们是一个整体,你们的画有的人物和背景贴在一起,有的只关注远近,忽视上下关系,有的只注意形体,忽视空间,都是没有把形体和空间当成一个整体结构。 感悟:天天讲结构,天天讲整体,我们理解更深层次,更本质的结构和整体了吗,老师为了提高学生的认知层次,讲得这么浅显易懂,但我们还在重复地犯一些低级错误。
女模特 1962年
明度、大色块
有的时候课堂作业时老师不在教室,可能是老师有意让学生在这几个课时自主思考和探索。学生画不下去了,就发牢骚。马大爷是美院最资深的在编模特,他的模特生涯开始于徐悲鸿担任校长之前的年代,他边摆着姿势边劝解学生说:“听各系老师讲写生课,我听得最多最全,你们想听哪位老师的?”意思是同学们别着急上火,可以问老马我啊。马大爷说:“不同的先生,其实他们有一点讲的是相同的,就是要把合适的颜色放在合适的位置上”。厉害吧,我们的马大爷。
8 课时以上的课堂写生作业,包括素描和油画作业,刘亚兰老师和李骏老师都要求学生先作小幅的与正稿等比例的准备稿,一个不理想,就再作。这个小稿要表达构图,表达预想的画面大体效果,在老师们的耐心指导下,我明白了构图的任务不止是经营形和线,对画面的明度布局的设计,即“黑、白、灰”的布局,也是“构图”的要素。要做的就是把合适的颜色放在画面合适的位置上,对素描来说,颜色指的是明度关系,这真的不容易。
李骏老师正在带我们一个长期作业,临时去参加一个会,请冯真老师代他给我们上几天课。冯真老师在列宾美术学院留学时,是莫延申科工作室的高才女生。莫延申科的油画作品《红军来了》画面的黑白灰关系堪称卓绝,令人印象深刻。课前,李先生应该是和冯先生沟通过的,冯真老师看到学生正在作的准备稿都卡壳在明度关系上,不会归纳和运用大色块,便找了张纸,画上了几个长方形,每个长方形分为5小格。用碳铅笔涂上从黑到灰到白的不同明度,做出了几个每组5个阶调,各不相同的明度组合。她说,黑白灰可以画出更多不同的组合效果,但是要归纳,色阶不能无限地分。当天下课后我对着老师作的示意例图反复琢磨,终于参悟出一个奥秘,5个明度阶调的色差,已经可以组合出每组各自的微差色群和跳跃色块。跳跃色块可以是暗的,也可以是亮的,跳跃的强度,即反差,是可以根据需要调控的。
上个世纪60年代初,设计构成如平面构成等课程还没有被引入,人们还没有重复,渐变,特异等理念,冯先生没有把她的传授纳入平面构成的范畴,也没有说她在课堂作的示范例图是“明度列”。但冯先生的示范却是超前了很多年代,让我们在明度关系的懵懂中清醒了许多。李骏先生开会回来教学,为学生指出作业的明度关系的具体缺欠和调整方案时,大家都更能心领神会了。
感悟:回想初学时,只知道高光、明暗交界线等,以为明度就是用来画出物体的立体感的。小儿科啊!
牛建荣 安阳跃进渠工程女爆破手 1973年
别把人物当做静物
美院的学生有一个行为传统,就是不轻易地去打搅先生们,学生们认为这才是对老师最大的尊重和爱护,老师的学术活动的轨迹和成果,往往会是中国当代美术史的内容。老师们最看重的财富就是时间。文化大革命,师生之情的传统和“四旧”一起被扫荡了,除了“红海洋”,就没有别的美术活动了。后来军、工宣队进驻,斗批改,军事化管理。各系的师生无差别地在教室打地铺睡。那时的美院,尤其是油画系,老师比学生多,于是,没有给你上过课的老师也跟你熟悉了。很多老师包括王式廓老师连到教室打地铺的资格都没有,他们因为各种罪名还被关在“牛棚”里等待落实政策。不久,部分学生,包括我,被分配工作,其余的老师和学生分别转移到军队农场,继续完成文化革命的斗批改。
1973年,中国革命历史博物馆把王式廓先生从农场临时借出来,要求王先生把他原先创作的大型素描《血衣》画成油画。王式廓老师着手后的第一步工作是再次为这个作品深入生活。他背着画具和画材到河南找到我,我陪他到农村,他画了许多人物写生。我除了跑前跑后,也跟着画几幅。王先生工作起来非常投入,不知疲倦,我又重新遵循不轻易打搅老师的传统,只有在老师工作间隙时才向他请教。王先生话少,我能记得我在他旁边画,他基本上不对我的画发表意见。有一次画农民肖像写生时,他破例主动对我说了句话:“别把人物当做静物”,这句话我记得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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