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恩来没有后嗣,但对于自己的侄儿侄女,却视如己出,言传身教,留下了不尽的人间佳话,他的侄女周秉建就是其中一个。
1952年10月,周秉建出生在北京,她是周恩来三弟周恩寿最小的一个孩子。尽管是总理的侄女,但周秉建小时候和普通人的孩子一样,春天的时候,她会与邻居家的孩子一起种向日葵、蓖麻;夏天就跟小伙伴们一起捉迷藏、跳房子;冬天要跟着大人去副食店排队买过冬吃的大白菜和土豆。
等到周秉建上学后,父母就提醒她,不可以对外透露她和伯父的亲属关系。周秉建在学校时也一直很低调,考中学时,她没有报名牌学校,而是报考了以勤劳朴素著称的北京33中。
1968年,周秉建中学毕业,她被当时知识青年的“上山下乡”运动深深地迷住了,于是就瞒着家里悄悄写了申请书,要求到“广阔天地”里“大有作为”一番。
几个月之后,周秉建的申请终于得到批准,她被安排到内蒙古牧区插队。当天周秉建就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周恩来,周恩来非常高兴地说:“秉建,我坚决支持你到内蒙古草原去,希望你沿着与工农相结合的道路永远走下去,和蒙古族人民一起建设好边疆!”
周恩来还叮嘱侄女:“你去的是少数民族地区,要尊重那里的风俗习惯。你在家不吃牛羊肉,到牧区要锻炼吃,首先要过好生活关,这很重要。”
一旁的伯母邓颖超也鼓励周秉建说:“不但要有革命的热忱,而且要有实际精神,希望你努力做好。”
当时晚上,周恩来留周秉建在西花厅吃饭,周恩来为自己定下的伙食标准是两菜一汤,但这顿饭他专门加了一盘苦瓜。邓颖超笑着告诉周秉建:“你伯伯要用苦瓜菜为你送行!”
周秉建马上明白了伯父的意思,这是让自己要做好吃苦的准备啊!
不久以后,周秉建来到了内蒙古锡林郭勒盟阿巴嘎旗的一个牧业大队插队,当她住进蒙古包后,要吃的苦就一下子围住了她:牧民们一天只吃一顿面条,另外两顿要喝奶茶。这种生活习惯让她尝到了饥饿的滋味。
而且当地牧民都说蒙语,语言不通也给周秉建的生活带来了诸多的不便。有一次周秉建去公社买粮食和日用品,赶着牛车回来晚了,遇到风雪迷了路。牧民们急了,20多人打着手电连夜在风雪中找到了她,此时她的脸已经冻得脱了一层皮。
但周秉建的个性很要强,她凭着年轻人的朝气和干劲,硬是把骑马、放羊、挤奶、接羔等技能全部学会了,她还学会了说蒙语。后来当她穿上牧民的服装,别人都认不出她是个汉人,更不知道她是周总理的侄女。
在草原的生活习惯以后,周秉建给在北京的伯父伯母寄去一张自己在草原上骑马的照片,周恩来看到照片以后,高兴地说:“我们的秉建已经成了一个草原上的姑娘!”
两年多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1970年年底,北京军区到内蒙古牧区征兵,周秉建通过自己插队时的良好表现,成功应征入伍,并回到了北京。
周恩来得知这个消息后,怀疑周秉建是通过自己的关系回来的,于是马上让自己的秘书了解情况,最后发现并没有什么人打过招呼,手续完全正当。但即便是这样,周恩来仍然希望侄女回到牧区。
1971年元旦,周秉建穿着草绿色的新军装,高兴地来西花厅看望周恩来,周恩来见到她后却说:“你能不能脱掉这身军装,再回到内蒙古草原继续当牧民?”
周秉建听到周恩来的话后,一脸茫然,周恩来又说:“你参军虽然符合手续,但内蒙古这么多人里挑上了你,还不是看在我们的面上?我们不能搞这个特殊,一点儿也不能。”
周秉建从小就梦想当一名解放军战士,此时她的心里虽然想不通,甚至有些委屈,但她相信伯父让自己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于是只好答应了。
但部队并不想让周秉建退伍,所以一直没有给她办手续。后来周恩来工作忙,就暂时忘了这件事,等他想起来时,已经过去了4个月,他非常生气地给军区领导人打电话说:“你们再不把她退回去,我就下命令了!”
周秉建回草原前,周恩来问她:“我的秉建同志,你想通了吗?”
一旁的邓颖超对她说:“秉建,听见了吗?你伯伯叫你同志了!”
周秉建忍住泪水,点点头说:“想通了!”
周秉建回到大草原后,下定决心就在这里扎根,当一辈子牧民,她更加努力地融入当地人的生活,她最“鼎盛”时一次喝过一斤白酒,后来牧民们都没有把她当成知青看,而是当作他们中的一员了。
1972年春节,周秉建回到北京探望周恩来,在吃晚饭时,周恩来问她:“秉建,你今年多大了?”
周秉建回答:“19岁了。”
周恩来说:“古代有个叫王昭君的远嫁匈奴的女子,过去的匈奴逐步形成了后来的蒙古族。你能不能学王昭君,嫁一个蒙古小伙呢,蒙古族小伙子是很不错的!”
周恩来希望周秉建能在内蒙古安家立业,为汉蒙和睦再传一个佳话。周秉建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她自己经过在草原多年的生活,也已经深深地爱上了这片土地,于是欣然同意说:“可以啊!”
1976年1月8日,周恩来病逝,在内蒙古的周秉建得知这个消息以后,悲痛欲绝,她想马上赶回北京奔丧。但当天晚上她就收到了一条从北京发来的电报:
听到消息后,千万不要回京。
周秉建知道,不能因为私事影响正常工作和学习,是伯父伯母一贯的要求,这一次也不例外。但她还是和领导进行了沟通,终于在1月10日晚上赶回了北京,并参加了周恩来所有的悼念活动。
后来邓颖超告诉周秉建,可以留一些伯父的遗物做纪念时,她选了周恩来一件穿了20多年的老中山装和几支用过的红蓝铅笔。
也是在这一年,周秉建考上了内蒙古大学,学习蒙古语言文学专业,这使她原来就不错的口语更是如虎添翼。1977年,由于周秉建的政治表现和成绩都十分出色,她在这年春天有幸成为了访问朝鲜友好代表团的一名成员,在开往朝鲜的列车上,她认识了另一位代表拉苏荣。
拉苏荣比周秉建大5岁,是著名的蒙古族青年歌唱家,周秉建在见到他之前,已经听了七八年他的歌,对他印象非常好。访问期间,周秉建发现拉苏荣的性格很豪爽,经常帮助贫困的牧民,对他的爱慕之心油然而生。
拉苏荣在与周秉建的接触中,发现她不仅美丽大方,而且珍重少数民族文化,他也对周秉建产生了好感。
但拉苏荣此前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而且他每个月只有32元的工资,却要养活母亲、两个妹妹、与前妻的一个8岁的儿子。对方又是周总理的侄女,这让他有些犹豫了。
但周秉建还是经常去拉苏荣家里,并主动帮他的老母亲干家务活,拉苏荣的母亲也很喜欢她,每次都会给她做吃的喝的。有一次拉苏荣在外参加演出时,儿子不慎跌伤了手,周秉建就把他送进医院治疗并亲自照顾,直到他伤愈出院。
就这么过了一年多,拉苏荣还是没有表态,周秉建只好问他:“你为什么还不成家?”
拉苏荣回答说:“我这个条件,谁敢嫁给我?”
周秉建却说:“不一定,若是我就会考虑的。”
拉苏荣当然明白周秉建的意思,他想了好久,终于说:“秉建,你是一个好姑娘,你有你的伟大理想,我不能耽误你的前程!”
周秉建却说:“只要我们相爱,任何困难我都不怕!”
拉苏荣沉默良久,最终他决定接受周秉建的感情,不再放手。
但周秉建和拉苏荣的相恋却在草原上引起了一场风波,有人甚至写匿名信给邓颖超,说拉苏荣这个搞文艺的人不可靠,而且家里太穷,周秉建如果嫁给他,只会过苦日子。
但不管别人怎么说,周秉建的态度却依然坚定,她对身边的朋友说:“拉苏荣心地善良,还有那样强的事业心,不就是穷吗?穷艺术家也应该享受爱情啊!他把自己的心交给了我,我对他也是如此,这就是我们的基础。”
1978年,周秉建利用到北京参加“共青团十大”的机会,亲自把拉苏荣的情况告诉了邓颖超,邓颖超十分支持她的决定,并鼓励她说:“年轻人谈恋爱,这是非常美好的一种感情,任何一个人也不能干涉。你们看准了以后自己决定。你已不是十八九岁的小姑娘了,你看准的人,伯母也相信。”
1979年的国庆节,周秉建和拉苏荣来到了北京,在周秉建的父母家里举行了婚礼。第二天,邓颖超又把他们请到自己家,鼓励他们说:“只有事业上的甜蜜,才有爱情上的甜蜜。要记住民族团结,要记住伯伯生前的教导,要用自己的双手去创造美好的生活。”
周秉建夫妇离开北京前,邓颖超把周恩来生前用过的一台照相机送给他们作为纪念,这是周恩来当年参加万隆会议时,一位日本友人送给他的。
周秉建夫妇回到草原后,有人问拉苏荣:“邓妈妈送给你什么礼物了?”
拉苏荣高兴地回答:“邓妈妈送给了我非常贵重的‘礼物’,她把女儿人我了!”
婚后周秉建每天除了工作,还要忙着买菜、洗衣、做饭、服侍病中的婆婆。拉苏荣经常外出演出,一走就是几个月,她就把家务全包了。后来她和拉苏荣生育了一个孩子,但她依然善待拉苏荣前妻留下的孩子,孩子也喜欢这位“新妈妈”。
1980年,自治区组织部本来准备任命周秉建为区团委副书记,但她婉言谢绝了,而是去了清贫的内蒙古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工作。
在蒙古文学研究所,周秉建一面刻苦钻研本职业务,一面主动承担机关的行政后勤工作,为别的同志创造研究条件。她多次被评为先进工作者、民族团结模范,还当选为自治区人大代表、团中央委员。
由于工作突出,周秉建被提拔为锡林浩特市副市长,她在任职期间,整天往下乡和基层跑,踏踏实实地为牧民做事,不断锻炼充实提高自己。
1994年,由于周秉建的母亲身体不太好,她才从内蒙古调回了北京,由中央组织部安排在国家财政部工作,拉苏荣也调到了中央民族歌舞团工作。
尽管周秉建夫妇离开了大草原,但他们在家里还是保持着蒙古族的习俗,见面时不是握手而是拥抱。在他们北京的家里,就像当年住蒙古包一样,经常有内蒙古来的老朋友,一起吃羊肉和喝奶茶。
1998年,中央对国家政府机构进行了改革,周秉建的工作又一次面临选择,她不仅协助领导进行职工分流,而且主动放弃了公务员的职位,去了事业单位——财政部下属的培训中心工作。
2007年,周秉建正式从工作岗位上离休。从2009年起,她连续担任了第十一届和十二届全国政协委员,她积极关注民生领域的问题,每年都会提交关于绕环境保护、食品安全、医疗卫生和涉及内蒙古地区发展的提案。
每次到人民大会堂开会,周秉建一定会先到台湾厅留个影,因为周恩来去世后追悼会的前夜,邓颖超曾把他的骨灰放在台湾厅。所以在台湾厅合影成了周秉建纪念伯父的一种独特方式。
如今已经有了孙辈的周秉建依旧朴素、和蔼,平静地生活在北京唯一的一套住房中。她曾说:“我不是什么女强人,但我可以无愧地说,我是一个女贤人。因为在事业上,我与拉苏荣都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同时,我们共同拥有一个温馨的家。有一个温馨的家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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