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秋雨

《父亲的秋雨》姜宝凤

在我的记忆里，父亲几乎每天都在土地上劳作着。当第一声春雷唤醒沉睡大地的时候，万物开始萌发，犁地、耙田、育苗，春耕开始了，父亲浑身的血液与大地一起沸腾了。

日历一天天地翻过，父亲的农活总是忙不完。时令进入盛夏，炎热在升腾，父亲每天至少要去地里一趟看一看，摸一下亲手侍弄的庄稼，浇灌、锄草、治虫，那亲切的程度，一点不亚于对待子女。待到秋收时，父亲更加忙碌起来，他与土地演绎了一场规模宏大、短兵相接的厮杀，当战争接近尾声时，父亲一下子又苍老了许多。父亲来不及稍作休息，他准备好了播种冬小麦的工具、种子、化肥，可是期盼的秋雨迟迟未落。雨一直没有下，父亲就天天蹲坐在田梗上，他灰头土脸的面容疲惫而憔悴，高天上寥落的雁鸣，概括了父亲此时全部的心情。

终于听到了天气预报里有雨的消息，父亲兴奋得像个孩子似的手舞足蹈。一场迟到的秋雨，终于降临了，淅淅沥沥，趁着夜色，像一张大网笼罩了广袤的田野和静穆的村庄。父亲仿佛在独享这场秋雨的恩赐。他蹲在窗前，嘴里噙着旱烟锅，如豆的烟火映着他温润的眸子，在朦胧的暗色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土墙上的老挂钟宛如刚刚拧紧了发条，铿锵有力的钟摆伴随着雨声悦耳动听……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夜色贴着地皮一点一点退去。突然，我发现父亲不见了，土炕上，窗台前，都没有他的身影。寻到村外，才发现父亲掐腰伫立在田地间，他衣着单薄一如我临行前村口那一道萧瑟的风景。我没去惊动父亲，只是久久地、默默地望着他，他的背影让我突然有一种支撑天地的感动与慨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