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17丨除夕特辑丨《漆黑清晨》山羊皮乐队主唱回忆录,一本写爱与失去的书

VOL.17丨除夕特辑丨《漆黑清晨》山羊皮乐队主唱回忆录,一本写爱与失去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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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本关于失败的书。它关于贫穷、家庭、友情以及陈旧的美妙青春,无可避免地,它也关于爱,关于失去。我最不想写的,就是通常的那种“可卡因和金唱片”的回忆录,我们对此已耳熟能详,故事里的任何成功都不言而喻。我将这本书的内容限定于早年岁月,在有人真正知道或真正在乎之前,因此为了让它有任何风格可言,我选择将其结尾在我们仍盲目乐观、胸无城府的年头。


我觉得自己小时候并未特别意识到家里很穷。……我从没想过,别的孩子无须为他们的母亲分担拔鸟毛或剥兔皮的工作,大部分人家冬天夜晚也不会挤在一个火堆边取暖。……我渐渐明白,我们家的生活就算称不上特殊,也着实很边缘。一种可憎的仪式将冷酷无情的事实灌进家里。因为父亲收入微薄,我有资格领取免费校餐。不知何故,领餐没有私密低调地进行,孩子们若不幸落入这不受人羡慕的小群体,就得被学校逼着公开排队,在回音飘荡的大食堂里,在其他孩子的众目睽睽之下、窃笑揶揄声中领受特别餐券。说是屈辱,也远不足以形容这种经历。这如同狄更斯笔下的济贫院场景,因穷困而受罚,披枷带锁:野蛮,全无必要,残忍而无益。这种经历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创伤,使我十分惧怕贫穷。回忆时常萦绕心头,令我惶恐,我担心自己的孩子蒙受任何近似于此的可怕遭遇。一次相似的沉重经历发生在有一年圣诞节去伦敦的路上,我父亲的车在骑士桥哈洛德百货公司门口抛锚。母亲、姐姐和我不得不下来推车,父亲则拼命转动车钥匙、踩踏板,身后响起一阵汽车鸣笛愤怒又刺耳的合奏。个中象征意味恰当得可笑,近乎荒诞,在富裕与权力的幕布映衬下,我们的贫穷被聚光灯照耀。四个微不足道的身影隐没于绝望的挣扎,而财富的象征只投以漠不关心的目光。


他二十出头便身陷抑郁,自尽而终。光阴荏苒,与他共度的那些迷蒙阳光岁月愈显伤感,他永远是那个热情可爱的男孩,只是已不在。我同父亲一道参加西蒙的葬礼,我默默地强忍情绪,直到仪式在“披头士”《顺其自然》(“Let It Be”)的乐曲声中结束。随着哀婉的旋律渐趋高昂,我忆起那一个个下午,我们两人坐在他的卧室里听着这首歌,终于不能自已,像个小孩般在父亲的臂弯里哭了起来。《崩溃》(“Breakdown")的歌词是我思念着他写下的,十年后
我又试图以《西蒙》(“Simon”)一曲重现些许对他的回忆,却徒劳无功,我认识到音乐技艺永远无法忠实描绘像活生生的人那般完整的内容,只空留一堆浮华辞藻。

当我步履维艰地走在曼彻斯特寒冬的柏油路上,感觉他们更引我心驰神往。选择这个城市,是我个人非常理想化的决定。我对此地的生活有很浪漫的憧憬,想象它是某种不羁创造力的熔炉,我会遇见一众志同道合的音乐人。

贾丝廷几乎成了威尔伯福斯路的房客,她常常身穿灰色约瑟夫羊毛连衣裙,倚在厨房的塑料贴面流理台边,吸引着过路的每个人。她会边吃烤肉色拉边谈论瓦尔特•格罗皮乌斯',咀嚼时文雅地闭口不语。1987年12月的一天夜晚,当时临近圣诞节,学生回家过节,几乎人去楼空,贾丝廷出现在门口。我们喋喋不休地谈话,直至漆黑清晨,第二天醒来时,我们的关系彻底改变了。

我对此事懊悔不已,仍在寻觅弥补我缺席的某种解脱之道。……说来奇怪,写歌的当下,我甚至不清楚自己在写母亲的事,然而歌曲是如此不可思议,时而诡请多变,以种种不同的方式向创作者揭露真相。我常发觉,写一种情感——例如失去一我无法只写单一的情境,相似经历和各种人物会长驱直入我脑中,融为一体。因此,我向来认为讨论歌曲“关于什么”太笼统了些,就我而言一首歌的主题经常源于不同事物的灵感。我写歌的方式在许多层面上都出于直觉,有时几乎来自潜意识,仿佛我并不真正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我设法在大脑充分运作之前,让笔尖自然书写,往往多年以后才能寄寓意义。……《来世》的歌词便是如此,我写的时候把它当作对于失去的普遍思考,多年后才意识到,十分明显,它关于我母亲。


莫尔豪斯路的这间公寓,在某种意义上成了乐队首张专辑成形的关键元素。公寓中的一切都是残缺、肮脏、老旧的,但又充满魔力与魅力。褪色的优雅与严酷的贫乏,两者迷人地交织在一起。这种双重性一点一滴渗入我当时的创作,也渗入打造乐队的愿景。


这是我们第一次真正尝到被媒体肯定的滋味,多年来我们抵抗着冷遇与漠视,而今这滋味是如此快意。至于我们身上那为人渴求的东西,它突然令观众蜂拥而至,容我自夸一句,它似乎非同寻常。它属于也只属于我们——我们破碎的吟咏,我们失意的咆哮——一首诗歌,献给失败与失去;一曲颂歌,记录眼前贬值而冷漠的英国。我们挥舞手脚反抗时代的庸常,这反抗带着一种风格、一副灵魂、一股力量,冲破重重大门,为一种音乐奠下了基石,这种音乐最终定义了一个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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