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闲话说鸣虫

入冬闲话说鸣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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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说,“夏虫不可以语冰”,是说夏季的昆虫活不到冬天。这话对么?那时下花鸟鱼虫市场里怎么会有卖蝈蝈儿的?其实,那些蝈蝈儿是人工繁殖的。

人工繁殖蝈蝈儿让它们在冬天鸣叫,这在清朝的宫廷里很是盛行。电视连续剧《末代皇帝》中有这样一个镜头:坐在太后身边的小皇帝溥仪,面对跪地的诸大臣不屑一顾,专注地从怀里掏出一只葫芦,打开盖子,里面跑出一只蝈蝈来……

幼年的溥仪在宫中是否玩过蝈蝈,未见有文字记载,但是清廷养殖冬虫,是确有文字可证的。据王士襄先生考证,早在清前期,民间育虫的方法和冬日欣赏鸣虫的习俗便被引入了紫禁城。国学家夏仁虎的《清宫词》里就有这样一首:“元夕乾清宴近臣,唐花列于几筵平。秋虫忽响鳌山底,相和宫嫔笑语声。”注释说,元宵之夜皇帝在乾清宫设宴款待亲近大臣,几筵前摆着温室培育的芍药、牡丹诸花。灯山之内安放着秋天收养的蟋蟀。“奏乐既罢,蛩声唧唧,自鳌山出。”夏诗说秋虫是秋天收养的并不准确,鸣叫的秋虫与那些在正月十五盛开的芍药牡丹一样,也是人工养殖的。

王士襄说皇宫里冬天鸣叫的是蝈蝈,夏仁虎说是蟋蟀。夏仁虎是江苏人,或许分不清蝈蝈和蟋蟀,或许皇宫里既有蝈蝈也有蟋蟀。

康熙皇帝写过一首诗:《络纬养至暮春》。络纬,就是蝈蝈。《帝京景物略》中说:“有虫,便腹、青色,以股跃,以短翼鸣,其声聒聒,夏虫也,络纬是也……以其声聒聒,曰聒聒儿”。聒聒儿,今通常写作“蝈蝈儿”,属于螽斯科昆虫,以卵越冬。而康熙皇帝诗中所咏的络纬,已经越过冬季活到了暮春——农历三月。诗中说:“秋深厌聒耳,今得锦囊盛。经腊鸣香阁,逢春接玉声。”——秋天,嫌它叫得吵人,如今却要把它养在锦囊里。整个腊月它都一直在叫,已经叫到了春天、融入了迎春乐曲。当然,这些蝈蝈儿也是人工孵化的。

乾隆皇帝也写过一首《咏络纬》诗。诗中说:“群知络纬到秋吟,耳畔何来唧唧音?”他在这首诗的序中对此作了注解:“皇祖时,命奉宸苑使取络纬种育于暖室,盖如温花之能开腊底也。每设宴,则置绣笼中,唧唧之声不绝。遂以为例云。” 奉宸苑,是内务府所属管理园囿、河道的机构。乾隆的这段序说,从康熙年间开始,奉宸苑就按照皇帝的吩咐,每年像在温室里养花儿那样,人工孵化蝈蝈儿,让它们叫到腊月底。年终设宴时,将它们装在锦笼中,听它们的叫声。这在清代已经成为惯例。据宫里的太监说:每年春节到正月十五,皇宫的宫殿暖阁里摆设火盆、烧上木炭,周围架子上摆满蝈蝈葫芦,“日夜齐鸣,声可震耳,盖取‘万国来朝’之意。”

人工繁殖孵化蟋蟀的技术,明朝人就已经掌握了。《帝京景物略》中说:“促织感秋而生……秋尽则尽。今都人能种之,留其鸣深冬。”并详细地介绍了人工繁殖蟋蟀的方法:秋天把蟋蟀养在铺上土的盆里,让蟋蟀把卵产在土里。冬天,把盆放在暖炕上,盖上丝绵,每天往丝绵上洒水。五六天之后,“土蠕蠕动”,再过七八天,卵内就会钻出白色的幼虫。将幼虫放在蔬菜叶上,仍旧盖上丝绵、每天洒水,一个月以后就会长出翅膀、颜色变黑、能鸣叫了,不过比秋天的蟋蟀叫声要细一些。该书还说,可供人赏玩的昆虫不止蟋蟀,还有金钟儿、蝈蝈。其实,人工繁殖的冬虫里,还有油葫芦、金钟儿、咂嘴、纺织娘等。

蝈蝈、蛐蛐、油葫芦、咂嘴、金钟儿、纺织娘,都是属于昆虫纲、直翅目、蟋蟀科或螽斯科。油葫芦,又写做油壶鲁、油乎卢。似蛐蛐,而比蛐蛐大,也是人们喜欢畜养的鸣虫之一种。金钟儿,“黑色,锐前而丰后,须尾皆歧,以跃飞,以翼鸣,其声蹬棱棱……状其声名之,曰金钟儿。”其实这些昆虫都是通过振翅——鞘翅互相摩擦——发出声音的。

金受申先生在《老北京的生活·养秋虫》中,对这些秋虫的人工繁殖方法有较为详尽的介绍。其文之末谈到,北京城中过去有蛐蛐赵、四面陈、徐十、杂合面文子、小杨子等“一生弄秋虫”的人物。

金受申先生说:“买虫悦耳自是易事,孵虫营利,就太难了。”因为人工孵化太难,所以冬天的秋虫价格不菲。富察顿崇《燕京岁时记》中说:“又有油葫芦,当秋令时,一文可买十余枚。至十月,则一枚可值数千文。盖其鸣时铿锵断续,声颤而长。冬夜听之,可悲可喜,真闲人之韵事也。”买一只油葫芦要花好几两银子,说明旧时玩冬虫都是有钱的闲人。王士襄先生在《秋虫篇》中提到一位酷爱秋虫的管平湖先生,在隆福寺花了五块大洋,买了一只西山大山青蝈蝈。这只蝈蝈“已苍老,肚上有伤斑,足亦有缺,明知不出五六日将死去,先生犹欣然以五元易归,笑谓左右曰:哪怕活五天。听一天花一块也值!”五块大洋,当时可买两袋“洋白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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