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在长沙博物馆举行的“长沙考古七十年成果巡礼”特展上,一只题有失传五言唐诗的长沙窑青釉瓷碗受到关注——“住在绿池边,朝朝学采莲。水深偏责就,莲尽更移舡”。朴实无华的文字、恬淡自然的意境,仿佛带领参观者走进千年前的江南水乡,泛舟于碧波荡漾的池塘。目前已发现的长沙窑器物题写各种诗句110首,其中只有10首在《全唐诗》能查到,有100首不见于《全唐诗》。通过遗址考古发掘,这些失传的唐诗重新呈现于世人眼前,让人从又一个侧面领略到诗歌国度的风采。今天,我们就来聊聊瓷器上的诗。
“在心为志,发言为诗。”古人用诗歌记录生活、表达情感,而这些诗歌被瓷器匠人写在生坯上,用釉涂、拿火烤,留传到今天。“春水春池满,春时春草生。春人饮春酒,春鸟哢春声。”发不了朋友圈的古人,把一醉方休的酣畅留在了一枚枚瓷片上。“不意多离别,临分洒泪难。愁容生白发,相送出长安。”萍水相逢、关山难越,没有发达的交通和通信,离愁别绪怎不叫人动容?“二八谁家女,临河洗旧妆。水流红粉尽,风送绮罗香。”这份初遇的情意,历经千年依旧动人。长沙窑瓷器上的古诗,或许没有太白的飘逸瑰丽,也不似老杜般沉郁顿挫,但这些质朴直白的诗句,同样凝聚着古人对生活的情思、对生命的感受,更描绘出当时的民俗风情、众生日常,让后人得以思接千载,感受古今情感与思想的同频共振。
一沙一世界。借助文物,古代普通人的生活就这样来到千年之后的时空。在河南省三门峡,一个青铜壶在地下“窖藏”了六斤多重的西汉时期药酒;在新疆罗布泊,大漠中埋藏的一截指头长短的深褐色小尖棒,是古代女性用于涂红的化妆棒;在湖南长沙,2000多枚出土木简上,佃农租地情况、纳税数量等数据一目了然……相比于王侯将相、宫廷疆场,史书文献记载的历史中,对寻常百姓柴米油盐的记述显得相对匮乏。但诸如做衣服、盖房子、种粮食、造工具这些普通人生活的日常,同样蕴藏着文明的基因、包含着文化的种子。从这个意义上说,每一件文物的出现,都拼凑出更加真实的历史图景,也让我们对古代中国的物质和精神文明有了更加鲜活直观的感知。
放在更加宏阔的视野中观察思考,文物还标记着人类社会艰难而又笃定的走向世界的脚步。1998年,在印度尼西亚勿里洞岛海域出水的“黑石号”沉船中,共计打捞出长沙窑瓷器达5.6万余件,说明长沙窑瓷器曾有过大规模的出口外销。天方海舶,贾客乡情。当中国商人沿着海上丝绸之路运输刻印着“长沙窑 大唐造”的昂贵商品时,也在不知不觉间将中华文化带到了西方。“一个威尼斯银币可以买到三只精美的瓷碗,其玲珑可爱,简直无法想象。”《马可·波罗游记》中对中国瓷器的描述,曾引发西方一场漫长的“瓷器热”。而当西方人开始认识瓷器、喜爱瓷器、探寻瓷器,中国瓷器上也逐渐出现了椰枣纹和西洋风光等域外文化元素。东西方的人文风尚和制造技术,就这样在一件件被命名为“china”的器物中得到碰撞与交融。
这段时间,福建漳州圣杯屿元代沉船水下考古工作正在进行。考古队员身穿潜水服,佩戴潜水表,背负高氧气瓶,携带水下摄影机、防水绘图纸等工具,借助新型设备对沉船进行高精度测绘。如今,遥感技术、数字技术、智能技术等的广泛应用,为考古研究打开更大空间。未来,更多像长沙窑青釉瓷碗这样记录古人生活的文物,会源源不断地进入人们的视野。其中蕴含的绚烂的传统文化、丰厚的精神养料,也将穿过时光、越过山海,一次次向我们跋涉而来。
这正是:器以载道,诗以饰瓷。
大家晚安。
(文丨孟繁哲 主播|殷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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