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播:洛宾
提到粤语stand-up comedy,就要把“脱口秀”转换成更符合英文原意的“栋笃笑”了,把stand-up comedy翻译成“栋笃笑”这么一个信达雅的名字的人,正是“香港栋笃笑始祖”黄子华。
人人都承认黄子华是栋笃笑第一人,但黄氏之后的第二人是谁,却莫衷一是。有人说是比黄子华更早在节目主持中说栋笃笑的许冠文——但他在2005年才举办栋笃笑专场演出,比黄子华晚了15年;也有人说是创办了“形体栋笃笑”的詹瑞文;也有人说是多次举办过栋笃笑专场的林海峰,以及玩票性质的电台DJ森美,歌手陆永,演员卓韵芝、阮兆祥,以及好几个不太知名的香港艺人……遗憾的是,香港这个最早诞生了华语stand-up comedy的地方,并没有孕育出真正的standy-up comedy文化——香港一直没有常规的栋笃笑商演,也没有遍地开花的开放麦和俱乐部。然而,华语脱口秀专场的演出记录仍然保留在这个城市——2018年7月,黄子华宣布退役的《金盆�口》栋笃笑,一个月之内在能容纳1.2万人的红磡体育馆连演了26场,场场爆满,这也许是一个世界纪录。
我在2001年因为看了黄子华的DVD而知道了粤语栋笃笑的存在,但身为广东人,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上舞台去表演这门艺术。我第一次用粤语表演脱口秀是2012年,当时我代表深圳外卖脱口秀俱乐部去香港参加Take Out Comedy举办的中文脱口秀比赛,那场比赛,除了我们深圳过去的这两名选手,其他人都用粤语表演,我也准备好了用普通话表演。但到了现场,我发现观众全都是香港人,加上自己抽签抽中第一个出场,对结果根本不抱希望,上台前的一刻,我决定把自己的段子转换成粤语,进行人生第一次的栋笃笑表演,算是过了一把嘴瘾。
那次比赛虽然没有取得好成绩,但我因此而结识了几位在香港做栋笃笑演出的演员,包括在香港出生长大的印裔演员Vivek,香港本地演员Tim和Martina,兼职表演的警察Fab等人。这些人早期在香港Take Out Comedy俱乐部进行栋笃笑表演,后来独立出去,成立了以Vivek为主理人的俱乐部,虽然演员和观众规模至今没怎么扩大,但他们一直在当地坚持举办线下的栋笃笑演出。
当我用普通话表演脱口秀的次数越来越多,我逐渐明白了粤语段子和普通话段子之间的区别,后来去广州和东莞的俱乐部演出,很自然地就把自己的段子转换成了粤语来表演,毕竟粤语是我的“母语”,表演状态更自然,效果也更好。
去东莞表演的时候我认识了梁晓智。这是一位在东莞当地小有名气的人,他有一家自己的文化公司,从事动漫和设计工作,对香港文化和日本动漫有着非常深入的了解,在当地担任主持工作时经常以栋笃笑的形式来进行,因为参加一个叫“栋笃之王”的比赛而获得了“东莞栋笃笑第一人”的称号。
晓智比我大几个月,我们很快成为了无话不说的朋友。大陆讲粤语的人很多都受香港娱乐文化的熏陶长大,晓智是我身边“港味”最浓的一个,他的港味主要体现在对粤语的热爱,对香港影视的熟稔,甚至对香港影视圈的绿叶演员都如数家珍。2021年,晓智受我撺掇,在喜马拉雅开了一档名为《晓智说香江》的专辑,专门介绍香港的流行、娱乐、民俗文化掌故秘闻,为了吸引更多受众,他不得不用普通话来演绎,内容非常新颖有趣,可惜只更新了24集就无疾而终了。
梁晓智被称为“东莞栋笃笑第一人”,不仅因为他是第一个在东莞讲栋笃笑的人,还因为他早早就开始在东莞组织栋笃笑演出,时不时邀请香港和广深的演员过去表演。大陆能用粤语进行栋笃笑表演的人并不多,到目前也只有二三十人。在2015年之前,大陆几乎没人举办过正式售票的栋笃笑商演,梁晓智在东莞举办过的几次,都是由当地文化部门出资,免费向公众送票的演出。2015年8月,我用逗伴脱口秀的名义在深圳南山文体中心小剧场举办了一场正式的粤语栋笃笑商演,当时打出的宣传口号是“深圳有史以来第二场粤语栋笃笑”——第一场,那当然是黄子华2015年3月在深圳湾体育中心举办的大型商演了。那场演出的演员除了我自己,还有来自香港的Vivek和Fab(两人都曾获得香港栋笃笑比赛的冠军),来自广州的李智星和穷小疯,由来自东莞的梁晓智担任主持人,海报上非常嚣张地写着“搜集穗港莞深最强粤语栋笃笑演员,深圳开埠以来首次”!
那场演出最后只卖出了80张票,成为了逗伴脱口秀全年唯一一次亏钱的演出。但这场演出依然让两位来自香港的演员感到惊叹,因为连上赠票在内过百的观众,以及能容纳350人的正规剧院,这是他们在香港演出不曾见过的“盛况”。这场演出结束后,我加入了笑果文化,准备到上海发展。出发之前,我约梁晓智在深圳见面,用一种“托孤”的心态,跟他说了我对粤语栋笃笑的发展计划,希望他能在广东好好发展栋笃笑。我的计划是这样的:
全广东有二十多个地级市,经济发展普遍不错,每个市里面至少有一个正式的官方剧场,通常都承包给了当地的演出公司,这些公司每月需要给剧场采购足够数量的演出,以满足当地群众的文化生活需求——而栋笃笑演出,可以说是性价比最高的一种演出剧目,每场只需要5个演员,基本不需要准备道具和舞美,广东观众都听得懂粤语,而且因为黄子华和香港电视的关系,大多数人对栋笃笑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演出效果将会很有保障。如果成立一个粤语栋笃笑团体,去跟这些演出公司谈妥剧目采购,广深的栋笃笑演员只要在周末开着一辆车,三四个小时之内就能到达这些城市,演完两场之后,甚至当天就能返程。几十个县市走一圈,一年的演出数量就差不多够了,栋笃笑演员在这种类似美国职业脱口秀演员的巡演方式锻炼下,水平和收入都能获得很好的提升。这个计划,在全国都没有几家俱乐部的2015年,可谓非常超前。
梁晓智听完这个计划大受鼓舞,下定决心回去好好推广栋笃笑演出,然后,就再也没有下文了……2017年底,我在上海成立木更文化,他也跟随我来到上海,一起工作了一段时间。2018年7月,木更喜剧和喜剧联盒国一起,在上海为Vivek举办了一场粤语个人专场,非常难得地卖出了超过50张票,我、梁晓智和小猪这几位在上海打拼的广东人,也作为热场演员参与了这场演出。
一直以来,大陆能够撑起正牌栋笃笑大旗的只有广州的香蕉脱口秀俱乐部,这家俱乐部的前身是2013年成立的广州脱口秀俱乐部,后来经历一番变故,创始人Alex退出,俱乐部也在2015年更名为香蕉脱口秀,三位主力栋笃笑演员穷小疯、阿水和加马先后加入了笑果文化,俱乐部也逐渐变为笑果的附属演出机构。2019年,加马离开笑果,创立了纯粹幽默社,香蕉脱口秀俱乐部的名号也从此退出江湖。虽然现在纯粹幽默和野生喜剧等本土俱乐部时不时会举办粤语栋笃笑演出,但不管在哪个阶段,广州的喜剧团体都没法以栋笃笑演出为主,他们举办得最多的依然是普通话的脱口秀。
这种情况,直到2022年才有所改观。知名粤语短视频节目《粤知一二》的主持人郭嘉峰在广州发起了首届“趁早讲笑”栋笃笑大赛,经过从海选到决赛的层层角逐,最终,来自广东肇庆的阿谦获得冠军,DJ梁广宇和鸡翅分别获得第二三名。获得冠军的阿谦随后与郭嘉峰合作,在广州以“一二剧场”的厂牌名定期做纯粤语的栋笃笑演出和开放麦,但活动的频率仍然跟普通话脱口秀不可同日而语。在开始了不到半年的时间之后,“一二剧场”也陷入了停顿。
不管是在广东还是香港,粤语脱口秀的状况就如本章标题所说,一直处于一种“挣扎”的状态。就算是在黄子华最鼎盛的时期,香港也没有诞生纯粤语的栋笃笑俱乐部,更遑论规律的开放麦与商演。黄子华的凭空出世完全是一场美丽的意外,就连他第一场栋笃笑专场《娱乐圈血肉史》,也是因为自己的演员生涯发展不顺,想以一场吐槽自己娱乐圈经历的专场作为对演艺生涯的告别,最后歪打正着地开启了自己的栋笃笑生涯,成为一代巨匠宗师。在黄子华成名之后,几乎每一个尝试栋笃笑的演员,只要讲出了一点点效果,都曾被观众盛赞为“像黄子华”,对于这些演员来说,这种称赞既是幸运,也是不幸——但凡艺术创作者都知道,“学我者生,似我者死”。
广东使用粤语的人口近7千万,全球粤语人口约1.2亿,这其实是一个非常大的市场,粤语栋笃笑至今不成气候,实在是一件非常可惜的事。横向对比,可以看看英国、法国和德国,每一国人口仅在七八千万之间,澳大利亚和加拿大人口更是仅有三四千万,这些国家都有非常成熟的脱口秀演员和观众,演出市场非常发达。粤语地区人群跟这些国家一样,使用一种共通的语言,经济也处于相对均衡发展的状态,为什么面对人类共有的喜剧娱乐需求,粤语栋笃笑就是做不起来呢?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至今没有答案。希望有识之士能多参与进来,早日找到答案,让栋笃笑早日雄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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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步确实太难了
汗开,登我乃
2014年去香港看黄子华的专场是《唔黐线唔正常》,录制时口误说成了《越大镬越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