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名家李世济：独子和老伴接连去世，她艰难抚养两个小孙女

李世济是德高望重的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是京剧程派传人中的杰出代表，还是京剧大师程砚秋的义女。

李世济主演的《英台抗婚》《文姬归汉》《碧玉簪》《锁麟囊》《梅妃》等程派经典剧目，深受戏迷追捧。

李世济在传承程派的基础上，大胆创新，主演了《党的女儿》《刘三姐》《杜鹃山》《刑场上的婚礼》等现代京剧。她还培养了刘桂娟、李海燕、李佩红、吕洋等众多京剧名家。

李世济的丈夫唐在炘是著名的京剧琴师，为程砚秋操过琴，夫妻俩育有儿子唐小皓。

2001年，唐小皓不幸意外离世，将李世济和丈夫推入悲痛的深渊。

唐在炘不堪丧子之痛，几年后悲情离世。李世济如何面对独子和丈夫接连离世？儿媳再婚后，李世济如何对待两个小孙女？

01

李世济祖籍广东省梅县松口镇，1933年出生于苏州，很小的时候就随父母迁居上海。

她系出名门，祖父李维源民国时期出任安徽省政府主席，抗战时期被授予中将，1948年在上海病逝。

李世济的父亲李乙尊曾担任民国要员李济深的秘书，解放后任上海政府参事。

李乙尊是资深京剧票友，与京剧大师程砚秋私交甚密。

受父亲的影响，李世济5岁学唱京剧《女起解》。李世济的姨妈在上海一家银行工作，也是京剧迷，请人来家里教她《女起解》。

结果姨妈没学会，李世济却蹲在八仙桌底下，一字不漏地全学会了。

李世济12岁那年，随父亲去程砚秋家做客，她一进门，大家都说她长得像程砚秋。程砚秋仔细一看，笑着说：真像。

程砚秋慈爱地拉着李世济的手，说要教她唱戏，李世济开心极了。于是有人提议让程砚秋收李世济做义女，程砚秋答应了。

几天后，李世济放学一回家，母亲就对她说：程四爷来了，从下午3点一直等到现在。

李世济走进客厅，只见桌子上摆了一堆礼品，有一对银碗、一双银筷、一个金镯子，一双用玛瑙雕刻成的小靴子，还有几块织锦棉缎衣料。

这是程砚秋给李世济的见面礼。在妈妈的要求下，李世济赶忙给程砚秋叩头，叫了一声干爹。

程砚秋怜爱地将她拉了起来，两人正式结为义父义女。此后李世济一边读书，一边在爸爸妈妈的陪伴下去程砚秋家学戏。

李世济练唱词时，要离墙壁1尺远，对着贴在墙上的宣纸练，一直要练到口里吐出的热气濡湿了宣纸为止。

程砚秋让李世济练台步时，在她的双腿间夹一张纸，头上顶一个碗，走路时纸不能掉，碗不能摔。

李世济在家里练唱腔时，为了不影响到邻居，她就躲在厕所里练。父亲在厕所里架个酒坛子，让李世济对着酒坛子唱，她经常练得头昏眼花、双耳轰鸣。

3个月后，李世济在上海登台演出程派名剧《贺后骂殿》，赢得了“小程砚秋”的美誉。

李世济想正式拜程砚秋为师，但程砚秋始终没同意。他不希望李世济以后进戏班唱戏，因戏班子太过复杂。他教李世济唱戏，只是他们增进感情的手段。

李世济问急了，程砚秋就说：我的三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没有学唱戏，我就是不想让他们入梨园。你是我的义女，我要对你负责。

02

李世济不甘心，想以诚心感动义父。于是雪天的时候，她就去程砚秋的家门口等，常常一等就是大半天。

有一次下大雪，李世济身上落满了雪花，程砚秋打开门，以为李世济已经走了，哪知她还静静地站在门口，早已成了一个雪人。

程砚秋叹了一口气，叫家里的工作人员将李世济送回家，李世济眼里的泪水涌了出来。没能正式向程砚秋拜师，成了她永远的遗憾。

李世济除了跟义父程砚秋学习程派，还在义父的介绍下，跟梅兰芳大师学《贵妃醉酒》《霸王别姬》。

中学毕业后，李世济考上了上海第二医科大学。1952年，李世济刚上大一，不顾父母的反对，打算辍学唱戏。

父母无法说服女儿，便请程砚秋过来劝，结果程砚秋也没能说服李世济。

不久，李世济辍学来到北京，与朋友组建了李世济京剧团，她出任团长。当时团里没有资金来源，李世济带领演员通过京剧工会提供的机会演出。

1956年，李世济京剧团解散，她被调入北京市京剧团工作，成了一名有编制的京剧演员。就在这年，周总理来看李世济和程砚秋的演出，觉得两个人长得很像。

李世济对总理说：我是程爸爸的干女儿。李世济说出了想拜程砚秋为师的心愿。总理说：你先去参加世界青年联欢节，回来我帮你圆梦。程砚秋尊重总理，答应了。

1957年初，李世济随中国京剧代表团远赴莫斯科，参加世界青年联欢节。然而从莫斯科归来后，总理日理万机，程砚秋经常去国外演出，李世济的演出也很多，他们没有时间见面。

谁知1958年3月9日，程砚秋在北京不幸因病离世，年仅54岁。看着义父安详的遗容，李世济肝肠寸断。没能拜程砚秋为师，成了李世济永远的遗憾。

李世济12岁时就认识了丈夫唐在炘。唐在炘1922年出生于上海，毕业于上海圣约翰大学，是著名的京剧琴师。

1945年，唐在炘通过朋友介绍与程砚秋相识，他为程砚秋拉了一段《锁麟囊》，两人合作很好。

从此程砚秋让唐在炘给自己当琴师。

唐在炘认识简谱，能迅速将所有的唱腔记录下来，程砚秋对他非常满意。

当时程砚秋教李世济唱《贺后骂殿》，便让唐在炘给李世济伴奏。

李世济才12岁，唐在炘已经23岁了，他没想到李世济年龄这么小，嗓音却如此圆润宽厚！此后，唐在炘几乎每天都过来给李世济伴奏。

李世济年龄太小，一直将唐在炘当叔叔。1952年，李世济在北京组建李世济京剧团，唐在炘也跟着她来到北京，成为团里的京剧琴师。

十多年相处下来，李世济长大了，与唐在炘的亲情转化为爱情。那时不兴自由恋爱，男女双方要有媒人，程砚秋知道李世济与唐在炘有好感后，主动给他们当红娘。

1957年，在程砚秋的撮合下，李世济与唐在炘在北京结婚。

03

李世济和丈夫都是北京京剧团的台柱子，李世济天天有排练，唐在炘为她设计所有的唱腔，然后为她伴奏。夫妻俩在单位排京剧，回家谈论的也是京剧。

唐在炘要是半夜醒来，想出一句好唱腔，就赶紧推醒李世济，然而他伴奏，让李世济唱。

李世济主演的《文姬归汉》《锁麟囊》《陈三两》等程派经典剧目，唱腔都是唐在炘设计的。

唐在炘才华横溢，是公认的京剧天才。他还为马连良、张君秋、赵燕侠等京剧名家设计唱腔。现代京剧《沙家浜》《杜鹃山》中的很多唱段，都是唐在炘设计的。

他为《沙家浜》设计的《朝霞映在阳澄湖上》等唱段，脍炙人口。

1963年，李世济已经30岁，唐在炘41岁了，两边父母都催他们生宝宝。可夫妻俩工作太忙，抽不出大块时间孕育宝宝，只得将生孩子的日期一推再推。

1966年，特殊年代开始了，李世济因家庭出身，被取消了唱戏的资格，还戴着高帽子、木牌子游街。

为不让丈夫受牵连，李世济要求离婚。唐在炘说：夫妻就是一体，我不会与你分开的，哪怕我遭受不公正待遇，我也不会离开你。

有人逼唐在炘与李世济离婚，唐在炘坚决不同意。于是唐在炘在北京京剧团被边缘化，很少有登台的机会。

不久，李世济被下放到干校劳动。李世济离家时，丈夫叮嘱她：无论环境多么艰苦，你都要坚强。记住，我永远在家里等你。李世济含泪与丈夫告别。

在干校，李世济担任水稻班班长，与著名女高音歌唱家郭淑珍住在一个房间。

繁重的劳动之余，李世济跟着郭淑珍学声乐。为不影响别人，李世济拿棉被将门窗封得严严实实。

李世济很善良，每天吃饭时，大家吃一盆饭，只有一碗大白菜或土豆。她经常是最后一个盛饭菜，饭菜基本上被同事吃光了，她吃点残羹剩饭。

1973年，李世济怀孕了，她给丈夫写了一封信，唐在炘坐火车去干校看妻子。李世济的生活环境太艰苦，唐在炘建议放弃这个宝宝。

李世济不同意，她已经41岁了，而丈夫52岁了，再不孕育宝宝，可能以后就没有机会了。她对丈夫说：再苦再难，我也要将宝宝生下来。

准妈妈的角色，让李世济变得特别坚强。她吃不饱，就在农民家里买生地瓜吃。

唐在炘知道妻子要增加营养，他就将粮票和不多的工资省下来，买鸡蛋和大米送到干校。

1974年6月，李世济直到临产前半个月，干校领导才允许她回京生宝宝。

唐在炘赶去接妻子，他租了一辆牛车，将李世济接到车站，再坐火车回北京。

到京才几天，李世济就诞下儿子唐小皓。41岁做妈妈，李世济和丈夫百感交集。

04

儿子3个月后，李世济依然去干校劳动，唐在炘在家里照顾儿子。因为孩子过早断奶，身体瘦弱，动不动就生病，唐在炘经常带他在医院进进出出，生活里有很多艰辛。

1976年10月，特殊年代结束了，李世济回到北京京剧院。唐在炘独自将儿子带到了两岁多，李世济知道丈夫付出有多少，心生温暖。

此后李世济与丈夫迎来事业的春天，丈夫为她伴奏，设计唱腔，夫妇俩合作的《锁麟囊》《文姬归汉》《英台抗婚》《梅妃》《陈三两》等程派剧目，受到戏迷的广泛好评。

李世济还大胆创新，让程派艺术吸引年轻人。比如她将《文姬归汉》删去了拖沓的场次，在《英台抗婚》中删去了男装部分，增加了二黄慢板的唱段。

唐在炘对伴奏进行了改革与创新，除了京胡、京二胡，他将笙也加了进去。因李世济大胆创新，有人将她称为程派的“叛逆者”。这个称呼有褒有贬，但李世济不以为然。

因为以前她在台上演出时，观众席上全是一片白花花的脑袋，一些京剧剧目经过她的改良创新后，李世济再在台上演出时，观众席上多了很多黑头发的年轻人。

在李世济看来，如果京剧没有生命力，没有市场，不能吸引年轻人，路只会越走越窄，京剧推陈出新是历史的必然。

儿子唐小皓遗传了父母优良的艺术基因，从小痴迷京剧。唐小皓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爸爸妈妈唱戏，在《文姬归汉》《锁麟囊》等剧目中扮演小孩的角色。

1997年，唐小皓结婚了，妻子是圈外人。1998年，夫妻俩诞下一个女儿。2001年又生下第二个女儿。

成为两个孙女的奶奶，李世济和老伴感到很幸福。

然而灾难不知不觉就降临了。2001年7月，唐小皓成立了一家公司，去广州出差，意外遭遇车祸身亡。

这时唐小皓的妻子才25岁，大女儿3岁，小女儿刚满1个月。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将李世济和老伴推入悲痛的深渊。

唐在炘病倒了，健康状况迅速恶化，糖尿病、高血压等老年病都找上门来，他开始卧病在床。

这时李世济也68岁了，患有糖尿病，忍痛照顾老伴。

2003年，儿媳再婚前，李世济与她谈话：小皓是我唯一的儿子，现在他走了，希望你将两个孩子留在我们身边，让我们有个念想。再说，你带着两个孩子再婚，万一继父对她们不好怎么办？到时你的生活也会受影响。

儿媳觉得李世济的话在情在理，便将两个女儿留在他们身边。

这时唐在炘已经81岁，大孙女5岁，小孙女3岁。一老两小3个人，全要靠70岁的李世济来照顾，她的负担可想而知！

李世济与老伴退休金不高，身边也没什么积蓄，她精打细算过日子。

为挣点钱养家，有时有人请她录制音配像，哪怕每次给她200元报酬，李世济也会让徒弟送她过去。

05

2007年，85岁的唐在炘在家中病逝。唯一的儿子走了，两个孙女还未成年，儿媳又再婚了，74岁的李世济在徒弟的帮助下，将老伴的后事料理完了。

送别老伴，李世济又少了老伴退休金那份收入，经济条件更加艰难。徒弟们想帮衬她，李世济没有接受，她知道徒弟们的收入都不高，要养家很不容易，她便以老迈之躯将家扛起来。

那时李世济不敢生病，即便病了也不去医院，打发孙女去楼下药店给她买点药。

她有糖尿病，服的是最便宜的降糖药，还不能天天服药。年轻时，李世济因为练功太狠，尾椎断裂过，上了年纪后，尾椎经常作痛，疼得她寝食难安。

一次，李世济在北京参加演出，在唱《锁麟囊》时,突然发病，演出只得提前中断。

由于年龄大了，李世济无法去外地演出，只要演出方请她在北京演出，她都会参加，这样多少有点收入。

两个孙女很懂事，特别心疼奶奶，平时她们放学后就在家里做饭、搞卫生。李世济出去演出，小孙女陪在身边照顾，大孙女在家里做饭，等奶奶和妹妹回来。

2015年，李世济的糖尿病加重了，只在医院住了几天就出院了。

在李世济生命最后的日子里，两个孙女一直陪伴照顾她，一些徒弟也经常来看望她。

前儿媳也过来送温暖问候。病痛的折磨下，一向坚强的李世济变得有些脆弱。想起早逝的儿子和老伴，她眼里盈满泪水。

2016年5月8日，李世济因病在北京病逝，享年83岁。这时大孙女已经18岁了，正在读高中，

15岁的小孙女正在上初中。

李世济临终前放心不下两个孙女，两个孙女一人拉住李世济一只手，哭着说：奶奶，别担心，我们会坚强。

前儿媳对李世济说：我会尽妈妈的责任，将两个孩子照顾好。李世济这才闭上眼睛，两滴清泪从眼角涌出。

白发苍苍的李世济在接连痛失儿子和丈夫后，以老迈之躯抚养两个孙女的故事，感动了很多人，大家忍不住泪奔。

2022年9月，李世济已经病逝6年了，她的两个孙女都已经成年了，有着正常的工作和生活。

李世济虽已驾鹤西去，但她优美的唱段和塑造的经典角色，永远被戏迷欣赏和铭记。她晚年带病抚养两个孙女的故事，还在感动人，激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