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二）不做京官为哪般

▲“诗仙”与“诗圣”

李白和杜甫刚好跨越中国诗歌的黄金时代，成为两个高峰。他们只相差十一岁，但个性明显不同，文学风格也迥异，我们称李白为“诗仙”，称杜甫为“诗圣”。

作为“诗仙”的李白建立起来的个人生命风范，不能够用世俗的道德标准去看待，他是叛逆的，“仙”就是个人化的自我解放。青春的热情、冲动、勇气或冒险，在我们的文化传统中是被忽略的，但确实李白人生与文学的主题。李白令人感觉到他的生命可以豁达到孤独地出走，我们珍视、向往这种生命状态。

与李白不同，杜甫的社会性很强，他不是一个孤立的个体，而总是将自己置于群体中。如果说李白体现了老庄思想的最高完成，那么杜甫就是孔孟哲学的最高完成。

很多人喜欢争辩两人的高下，但事实上这只是生命的两种完成，有不同的侧重。文学的美不是生命的窄化，而是让生命开阔的过程。大唐盛世的迷人不只是李白生命的丰富，更是李白与杜甫一起构成的大丰富。

▲送友人

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

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

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

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

精彩赏析

唐朝人在送别时经常写诗，李白也不例外。

一开始的风景描述，“青山”与“白水”、“横”与“绕”、“北”与“东”、“郭”与“城”，十个字当中每一个字都与另一个字形成对仗关系。

因为朋友要走了，是一个游子，李白就用“浮云”表现流浪的感觉；而眷恋的情绪则选用了“落日”的意象，太阳要落下去的时候，总是好像恋恋不舍。“浮云”对“落日”，“游子”对“故人”，“意”对“情”，还是很工整的对仗。

在水到渠成的语言模式中，唐诗的形式本身已经极其完美，李白就在这么完美的形式当中把内容传达出来。

▲赠孟浩然

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

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

醉月频中圣，迷花不事君。

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

精彩赏析

在唐朝，朋友与朋友之间有一种投契，这种投契是出于对生命状态的欣赏。

这首诗一开头李白就坦然地表示“吾爱孟夫子”，不是因为他有权力或者财富，而是因为他有个性，有真性情。

李白在这里提供了生命的另外一种情操，这种情操不是世俗可以判定的。这类人在功利、世俗的社会毫无地位，但他们能凭借自己的才华和个性惊动朝野。

▲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览明月。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精彩赏析

本诗开头忽然写出了自己最深的心事，几乎就是在写日记，而且句型非常特殊。这两句诗放到今天依然非常精彩，可以说出我们常有的感受。

生命中“多烦忧”，但看到“长风万里送秋雁”，就又“对此可以酣高楼”。李白的诗似乎充满矛盾，一般人大概会一路忧伤下来，可是李白不会，他一转，就豁达了，他的忧伤与豁达之间似乎没有界限。

▲庐山谣寄卢侍御虚舟

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

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

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

庐山秀出南斗傍，屏风九叠云锦张。

影落明湖青黛光，金阙前开二峰长，银河倒挂三石梁。

香炉瀑布遥相望，回崖沓嶂凌苍苍。

翠影红霞映朝日，鸟飞不到吴天长。

登高壮观天地间，大江茫茫去不还。

黄云万里动风色，白波九道流雪山。

好为庐山谣，兴因庐山发。

闲窥石镜清我心，谢公行处苍苔没。

早服还丹无世情，琴心三叠道初成。

遥见仙人彩云里，手把芙蓉朝玉京。

先期汗漫九垓上，愿接卢敖游太清。

精彩赏析

“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李白以“楚狂接舆”的典故自比，并且完全不顾“避圣讳”，直呼孔子为“孔丘”。这种对正统文化的巨大颠覆正构成了李白在历史上最重要的意义。他很叛逆，勇于挑战权威，这在我们的教育里太少了。

“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李白追求的不是儒家的终极，而是老庄的求仙。他不用人世间的定位，而是要从人世间出走。

▲清平调

（其一）

云想衣裳花相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其二）

一枝秾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其三）

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

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

精彩赏析

唐玄宗宠爱杨贵妃，在春天牡丹花开时觉得此等美人美景，应当有诗相和，就找李白以唐朝大曲《清平调》来写三首诗。

“解释春风无限恨”中，李白也被眼前极致的美感动了。他的豪放、豁达背后的感伤流露出来，这是时间本身的感伤。再美好的事物，再伟大的功业，也会被时间冲淡，这是非常美的贵游文学。

▲沙丘城下寄杜甫

我来竟何事，高卧沙丘城。

城边有古树，日夕连秋声。

鲁酒不可醉，齐歌空复情。

思君若汶水，浩荡寄南征。

精彩赏析

这是李白写给杜甫的诗，一开头便非常平白直接，杜甫一看就会知道这是李白在沙丘城写给他的。本诗地第一个字是“我”，杜甫很少用“我”，两人的个性真是很不同。

尽管如此，他们仍然建立了珍贵的感情。“鲁酒不可醉，齐歌空复情”中流露出一种寂寞。寂寞，因为李白想念杜甫。他觉得虽然他们相处时间不长，确实真正知心的来往。思念到什么程度？如“汶水”，浩浩荡荡、一波一波地向南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