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手印永远留在了“建川博物馆”的“抗战老兵手印墙”上,这里,庄重肃穆,“国人到此,低头致敬”八个大字,让所有人放缓了脚步。七千四百个手印,鲜红的伸开着,他们托起了共和国的天空。
父亲的手印,还是我陪着他去留下的。双手沾着印泥,按在白纸上,父亲右手无名指在淮海战役时被子弹贯穿手掌,伤及神经,永远都无法伸开了。父亲留下的手印,只有九个指头。没过多久,博物馆做成模子,寄来纪念证书,说明到:本人和亲属可以终生免费参观。
记得有一次,喔,对了,就是二零⼀三年四月二十日,兵器馆开展,芦山发生了强烈地震。父亲作为抗战老兵的代表剪彩并讲话,父亲起调太高了,激动得很,太阳又大,嘶哑着上气不接下气,还是樊建川巧妙的圆了场。
第二年,父亲就离开了我们。后来几次去建川博物馆,我都要带着鲜花,找到父亲留下的手印,三鞠躬。
从手印想到了父亲的手,听父亲说,淮海战役开始后,他们部队在鲁西南平原的东明设防,他负责指挥机枪阵地。当看到国民党溃退的部队时,他一心想到的是,近点,再近一点!到只有三十多米时,他才下令“打”。也就是这次战役,父亲受了伤。
养伤的时候,父亲住进了医院,认识了母亲,也才有了我们,一切都是这只手。
父亲的这只手,评了伤残,有一个红色的本本,每年还有抚恤金,这是父亲很引以为傲的。有一年,我陪同他回老家,在邯郸机场办理乘机手续,柜台前有一条黄⾊的隔离线,父亲不懂,站在了线里,工作人员让他出去。也不知为啥,老爸突然火了,他把红色的残废证往桌⼦上一拍,“喊谁出去,抗战时为啥不喊我出去?”我赶紧上前劝解,才了却了一场争吵。
父亲的手,让我们永远也忘不了。他常常伸出手来,考问女儿,“这是几呀?”女儿回答:“四”,“不对,是五”。女儿很委屈,明明是四,爷爷偏要说五。
父亲的手其实是很灵巧的,他会琢磨着打家具,至今,家里还摆着他自己做的,用土漆漆的平柜。父亲喜欢小刀,他总是把它磨得非常锋利。磨完后,他眯缝眼睛看着刀刃,用手摸摸,用嘴吹吹。他用这刀剃胡须,“嚓嚓”的。
父亲说,抗战时期,他们每人都有一把小刀,不行了,就自我解决,绝不能当俘虏。
父亲离开我们五年了,时时想到父亲的手,好在他留下来了手印,鲜红鲜红的,“手印不朽,⽼兵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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