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代这一阶级的生活,除了极少数的例外,可以用“骄奢淫逸”四字尽之。风行草偃,以这阶级作重心的社会,也整个地被濡染在风气中。由这种生活和风气所产生的文化,当然也是多余的,消费的,颓废的。
骄奢淫逸的生活,在明代前期即已有人具体地指出,以当时的首都京师——北京作代表,一事佛,二营丧,三服食,四倡优,五赌博:
正统十三年(1448)八月己卯,巡按直隶监察御史陈鉴言:今风俗浇浮,京师为甚。寇攘窃发,寇甸为多。此愚者以为迂缓不急之务,而知者所深虑也。臣推其故有五:其一军民之家,事佛过盛,供养布施,倾赀不吝。其二营办丧事,率至破家,唯夸观视之美,实非送死之益。其三服食靡丽,侈用伤财。其四倡优为蠹,淫败无极。其五赌博破产,十凡八九。凡此数者,前此未尝不禁,但禁之不严,齐之无礼,日滋月炽,害治非细。请下有司申明国初条例,参以前代礼制,务使其简而易知,畏而不犯,则盗贼可以消弭,而风俗可以还淳。礼部尚书胡濙等以为所言者已尝屡有禁令,无庸别作施行。事遂止。
五十年后,周玺上疏说出当时奢侈的生活:
中外臣僚士庶之家,靡丽侈华,彼此相尚,而借贷费用,习以为常。居室则一概雕画,首饰则滥用金宝,倡优下贱以绫缎为祷,市井光棍以锦绣缘袜,工匠厮役之人任意制造,殊不畏惮。虽朝廷禁止之诏屡下,而奢靡僭用之习自如。
又过五十年,嘉靖时(1522-1566)钱薇则以为弘治间(1488-1505)侈在勋戚,正德间(1506-1521)奢乃在士大夫。他说:
党蓝田昔游京师,在弘治间,士大夫彬彬以礼自饬,诸勋戚乃有侈而泰者。正德时奢乃在士大夫,石齐阁老与宁、堂辈序约兄弟,每饮,赏庖役白金多或至二百,噫!宴劳之滥,自此始矣。
到世宗朝严氏父子当国,穷奢极欲的风气,遂达顶点。例如严家子孙的生活:
严嵩孙严绍庚、严鹄等尝对人言,一年尽费二万金,尚苦多藏无可用处。于是竞相穷奢极欲。
严嵩门下鄢懋卿的生活:
恃严嵩之势,总理两浙、两淮、长芦、河东盐政。性奢侈,至以文锦被厕,白金饰溺器。其按部尝与妻偕行,制五彩舆,令十二女子舁之,道路倾骇。
朱国桢把这时代和永乐时代比较说:
永乐时阁臣子弟至附舟潜行,盖国初规制如此。即大臣不敢过分,何况子弟?余入京见阁臣子弟驾驿舟极宏丽,气势烜赫,所司趋奉不暇,乡里亲戚皆缘为市。其风大约起于严氏父子,后遂不能禁,且尤而效之也。
万历初年名相张居正奉旨归葬时,沿途地方官挖空心思趋奉:
真定守钱普创为坐舆,前舆后室,旁有两庑,各立一童子供使令,凡用舁夫三十二人。所过牙盘上食味逾百品,犹以为无下著著处。
闹阔的风气,也影响到民间婚姻,索重聘,陪厚嫁,有类唐代的卖婚。徐渭记浙东情形:
吾乡(山阴)近世嫁娶之俗浸薄,嫁女者以富厚相高。归之日,担负舟载,络绎于水陆之涂,绣袱冒箱笥如鳞,往往倾竭其家。而有女者益自矜高,闭门拱手以要重聘。取一第若被一命,有女虽在襁褓,则受富家子聘,多至五七百金,中家半之,下此者人轻之,谈多不及也,相率以为常。
崇祯十二年(1639)杨嗣昌上疏说:
海内士大夫自神皇末年相习奢侈,凡宫室车马衣服器用之属,无不崇饰华丽,迈越等伦。即或清高自命,宦橐无多,亦称贷母钱,缔构园亭卉木,耽娱山水诗文,以是优游卒岁为快。其亲串朋好,偶逢吉庆生辰,相率敛钱,造杯制帐,更迭酬赠,以为固然。臣等身在流俗之中,沿染至今,皆不能免。
堵允锡上疏斥奢淫之习说:
冠裳之辈,怡堂成习,厝火忘危。膏粱文绣厌于口体,宫室妻妾昏于志虑,一簋之费数金,一日之供中产,声伎优乐,日缘而盛。夫搢绅者士民之表,表之不戒,尤以成风。于是有纨绔子弟,益侈豪华之志,以先其父兄。温饱少年,亦竞习裘马之容,以破其家业,挟弹垆头,呼卢伎室,意气已骄,心神俱溃,贤者丧志,不肖倾家,此士人之蠹也。于是又有游手之辈,习谐媚以蛊良家子,市井之徒,恣凶谲以行无赖事,白日思群,昏夜伏莽,不耕不获,生涯问诸傥来,非士非商,身业寄于亡命,狐面狼心,冶服盗质,此庶人之蠹也。如是而风俗不致颓坏,士民不致饥寒,盗贼不致风起者,未之有也。
大声疾呼,无人理睬,流贼起而明遂亡。
从上文所引的从正统到崇祯的史料看,可见这是一个时代的风气,也是造成这时代的这一阶级的风气。
这一阶级的生活趣味,全部建筑在金钱上。一生的前半期耗费在科举上,等到登科入仕以后,八股文固束之高阁,即切身的现实如何做事,如何从政,国家的、民族的、社会的问题都一概不管。却用全副精神来讲求物质的享受,一般地说,都饱食终日,无所用心,只刻意谋生活的舒适,纳姬妾,营居室,筑园亭,侈饮食,备仆役,再进而召伎女,养优伶,事博弈。雅致一点或附庸风雅的更提倡玩古董,讲版刻,组文会,究音律。这一阶级人的生活风趣影响是文学、美术、建筑学、金石学、戏曲、版本学……使之具有特殊时代的面目。
没有解说,听不下去了
所以聘嫁彩礼之重可以说从明开始了
喜马药王_喜马没流量 回复 @中绫厌: 谢谢您的收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