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荒鹿

有一束阳光

在泥土中沉眠

有一颗种子

在光阴中醒着

我做梦

还是梦做了我

我醒了太久

是否已可以沉睡

如果一滴水和一缕阳光

在一把泥土中相遇

那我是否已可以

向远方前行

我翻过了山

还是跨过了水

我在生命的躯壳中昼夜不分

只顾前行

可是否真的逆水行舟

就能见到阳光万里

于是我停下

我捧起时间

就像时间捧起了我

我渴望看见

我渴望听见

我渴望梦见

我渴望我的茧

能有大海和山川

于是我醒来

我才知道

这里的天地

寒冷而遥远

每一寸的风中

都回荡着古老的歌谣

而每一首歌谣都在唱着死亡和新生

于是我生长

我的藤蔓缠绕着溪水

我的声音像血一样浓稠

我是泥土我也是人

我是人我也是泥土

我是父亲手里的灰烟一把

也是母亲枕边的三寸叶子

我终有一天会饮尽天上的水

也终有一天会长满地上的光

可日月的歌啊

为什么-

不曾在我的喉咙中发芽

是否真的有双脚才可行万里路

是否真的有双手才可触及苍生

我们是不是人在做神的梦

还是神啊孤独在人的躯壳

如果我是我

那么你是不是你

你说的人世

又到底在哪里

如果生死也不过是两点一线

那我眼中的虚无

又到底是何方

我从那里来

我不想回那里去

那里的生死还站在一起

那里的昼夜还未分开

那里的有无-

也不过是幻梦一场

所以-

我在这里

我想念我的家乡啊

所以我在这里

我知道这里不是我的家乡

但这里有漫天的秃鹫

在等待我的盘旋

有深海的鲸群啊

在浅唱低吟

所以-

我在这里

我翻过一千座山啊

跨过一万条河

我的脸上是泥巴啊

心里是太阳

我是一株红杉啊

在做着参天的梦

我是宇宙中的一粒沙啊

但沙不是我

我打开我的胸膛啊

飞出了日月星辰

别去寻找光阴啊

也别被光阴找到

没有人在囚禁我的灵魂

只有我自己

如果我衣衫褴褛

如果我衣不果体

那就让我赤裸的灵魂

在滚烫的沙丘上

下一场雨

直到沙汇成海

直到风成为林

直到万年后的珊瑚连着我今日的发丝

而我

会依然在这里

满身的火焰

满目的雷鸣

在沙海之巅

又在沙海之间

我传诵生命

却又对死亡充满宽容

我不知我从何处来

但我知我要往何处去

我的虔诚已不需要洗礼

我的洗礼也早已还给了人世之间

所以-

如果有天啊

你要来找我

莫望着眼中的净土

莫想着心中的乐园

莫去找那渡河的船啊

也莫去喝那孟婆的汤

我的血液早已是江河

我的脊骨连着山川

就在风中留一首歌儿吧

轻轻哼着

也轻轻梦着

我一直用双手捧着你啊

静静地放在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