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惑】张铁林：《水浒传》的续书们

滔滔一百回，咱们的《水浒传》故事也好讲完了。梁山一百单八将，魂归魂，土归土，各有去处。然而讲书的拍下惊堂木，而听书的意犹未尽，所以《水浒传》之后，诞生了各种各样的衍生之作，也就是水浒的续书家族。

首先是《续水浒》，也叫《征四寇传》。我们都知道，《水浒传》比较偏官方的有三个版本，分别是70回、100回和120回。

100回的版本是大聚义完成之后，梁山大军北征辽国、南下方腊。而120回则是增加征讨田虎和王庆的情节。70回有个名字叫做“金圣叹腰斩《水浒》”，就是只到一百单八将排定次序为止。剩下的50回被书商收在一起，取了《续水浒》的名字叫卖出去。这种做法算是一鸭两吃！

明末清初陈忱（chen2）写成的《水浒后传》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部《水浒》重要续书，讲述的是宋江被毒死之后，剩余的三十二人散居各处，受到官府欺压。一怒之下，阮小七、孙新等人联合原来扈家庄的扈成，再次聚义。其后又有其他剩余的好汉加入，打败了朝廷几次围剿的大军。

其中有一路大军的主将叫做郭京。这个人在历史上特别有意思，靖康之耻的时候，他不过是个禁军的普通士兵，却吹嘘自己会六甲神兵之术。结果宋徽宗派他出战金兵。这家伙出城之后，带着自己吹牛的一帮兄弟一哄而散，却把大开的汴梁城门留给了金兵。人家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北宋的都城。

陈忱对这个葬送了大宋江山的郭京是深恶痛绝，在小说里安排混世魔王樊瑞把他打得大败，然而陈忱还不能把他写死，因为这货还得靖康时候送人头呢！

作为明末清初人，陈忱写梁山抵抗金兵，其实就是抒发明朝灭亡、无人抵抗清军的苦痛。

而俞万春写作《荡寇志》的时候，已经是道光年间了，改朝换代的悲伤早已过去，梁山的反抗者们则成了乱臣贼子。俞万春把一百单八将称为“寇”，而前来荡寇剿匪的则是历史上真实的老冤家张叔夜。他率领雷部三十六将、十八散仙，把梁山众将擒拿杀绝，可以看成是一部北宋版的《封神演义》。

甘当朝廷鹰犬、剿灭江湖好汉，这种套路在明清公案小说里是常见的。《施公案》里大侠黄天霸跟随施大人，与往日兄弟反目成仇；《三侠五义》里南侠展昭追随包大人，还得了个“御猫”这样的宠物称号。剿灭追杀反抗者蔚然成风，无怪乎《荡寇志》被清朝官方极力推崇。特别是在太平天国战乱期间，朝廷曾经专门刊刻发行。

不过，俞万春虽然屁股坐得有点儿歪，但是文笔、格调还是相当不错，而且写作过程中也不回避官府的腐败与贪婪，总算没有一条路走到黑。

上面的这些好歹还算传统小说的路子，清末民初的《水浒》续书，那真是放飞自我了！

程善之的《残水浒》写的是梁山众将其乐融融背后的黑暗面，要知道这一百单八将，被骗上山，抢上山的不在少数！相互之间，也少不了龌龊和冲突。其实和原著比起来，也许这才是历史的真相。而且在书中，扈三娘杀死了李逵，报了黑旋风屠杀过她的家人之仇；程小姐毒死了董平，因为双枪将杀了她的父亲程太守，又抢了自己当压寨夫人，这都是民国女性解放思想的影响。

陆士谔的《新水浒》路子走得更野。在他的笔下，军师吴用领导变法；神算子蒋敬开办银行；打造兵器的汤隆去修铁路；孙二娘不做人肉馒头了，创办女学堂；顾大嫂宣传女人放小脚；神火将魏定国和圣水将单廷圭，本来不过是梁山的龙套，可是在新时代一个开电气灯公司，一个办自来水厂，搞得风生水起。金枪手徐宁也鸟枪换炮，开始玩起了来福枪。

说到底，陆士谔其实续的不是《水浒传》，而是展现他对于晚清社会改革的呼唤，所谓的吴用、徐宁不过是个名字罢了，已经脱离了《水浒传》原有的逻辑体系。

到了现在网文时代，续接《水浒》的作品一样也不少。著名的网络小说《赘婿》的主角宁毅就带领着祝家庄大战梁山。

总之，《水浒传》作为中国四大名著之一，从诞生起就有着重要的影响，写尽世态人心，民俗风情，可谓是书中的《清明上河图》，有着不朽的魅力！

小贴士：明朝的金圣叹将《水浒传》视为第五才子书，这是相当高的评价，因为在他的眼中，前四位是《庄子》、《离骚》、《史记》和杜甫的诗。而作为小说的《水浒传》和《西厢记》能分别被他称为第五和第六才子书，说明明朝时候人们对于小说艺术已经是非常重视，所以王国维说一代有一代之文学，汉赋、唐诗、宋词，元曲之外，就是明清小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