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苑精华】唐·顏真卿 述张长史笔法十二意

【本文原载于宋本《书苑精华》，不见于《法书要录》。从文章內容上看，绝非颜真卿所作，乃唐后好事者所托之作。其核心內容基本抄录《梁武帝观钟繇书法十二意》，只是改动了个別文字而已。本题正文是根据民国时期 上海朵云轩所藏 据称为明拓本 內容整理而成，此拓本内容与《书苑精华》所载之文对比，差异很大，也与元代康里子山所书本文之章草本 內容有別。此拓本別无旁本，无流传痕跡，來历不明。书风与颜氏所传三稿不类，定非颜刑部所书，当是后人托作。从拓本形式來看，无勾抹痕跡，不是稿本，乃是过录本。既然是过录本，本不应存在显而易见的错误，但此书跡错误很多，比如称谓，查古籍，无＂兄丈＂一词，乃是＂九丈＂之误，＂九＂与＂兄＂二字形近。又如＂势巧形容＂本应为＂势巧形密＂，按＂密＂字，字形与＂容＂字相似，当是刻工因不认识书者手稿＂密＂的草字，而误刻为＂容＂字，拓本的书者因而沿袭了此错。又如拓本中的＂趯笔＂写为＂䟐笔＂，不知是不是继承了康里子山的错误。拓本中的其它错处，不一而足，都已标于文中。《书苑精华》所载之文最后无落款，拓本于文末加了落款＂天宝五年＂，查《尔雅》：＂夏曰岁，商曰祀，周曰年，唐虞曰载。＂唐玄宗为彰显其盛世伟绩，于天宝三年改＂年＂为＂载＂，直至唐肃宗至德三年才又改＂载＂为＂年＂。显然进士出身并以严谨著称(从颜氏三稿可见一斑）的颜国老，不可能犯如此低级的錯误。以下为拓本內容】文中标有［］为改正的字，（）为䃼足的內容】

予罢秩醴泉，特诣京［东］洛，访金吾长史张公，请师笔法。长史于时在裴儆宅憩止。有群众师张公，求笔法，或存［有］得者，皆曰神妙。仆顷在长安二年师事张公，皆不蒙传授。人或问笔法者，皆大笑而已，即对以草书，或三纸五纸，皆乘兴而散，不复有得其言者。仆自再于洛下相见，眷然不替。仆因问裴儆：“足下师张史，有何所得？”曰：“但书得绢屏素数十轴，亦尝请论笔法，惟言倍加工学临写，书法当自悟耳。”

仆自停裴家，因与裴儆从长史月余，一日前请曰：“既承兄［九］丈奖谕，日月滋深，夙夜工勤，溺于翰墨。倘得闻笔法要诀，则终为师学。以冀至于能妙，岂任感戴之诚也!” 长史良久不言,乃左右眄视，拂然而起。仆乃从行，来至竹林院小堂。张公乃当堂踞床而坐，命仆居于小榻而曰：“笔法玄微，难妄传授。非志士高人，讵可与言要妙也？书之求能，且攻真草，今以授之，可须思妙。”

乃曰：“夫平谓横，子知之乎？”仆思以对之，曰：“尝闻长史示令，每为一平画，皆须令纵横有象。非此之谓乎？”

长史乃笑曰：“然！直谓纵，子知之乎？”曰：“岂非直者从不令邪曲之谓乎？”

曰：“然！均谓间，子知之乎？”曰：“尝蒙示以间不容光之谓乎？”

曰：“密谓际，子知之乎？” “岂不为筑锋下笔，皆令宛成，不令其疏之意乎？”

曰：“锋谓末，子知之乎？”曰：“岂非末以成画，复使锋健之谓乎？”

曰：“然！力谓骨体，子知之乎？” “岂非谓䟐笔则点画皆有筋骨，字体自然雄媚之谓乎？”

曰：“转轻谓屈折，子知之乎？”曰：“岂非钩笔转角，折锋轻过，亦谓转角为暗过之谓乎？”

曰：“然！次［决］谓牵製［掣］，子知乎？”曰：“岂非谓为牵为製［掣］，次［决］意挫锋，使不怯滞，令险峻而成之谓乎？”

曰：“然！补谓不足，子知之乎？” “岂非谓结构点画，或有失趣者，则以别点画旁救应之谓乎？”

曰：“然！损谓有余，子知之乎？”曰：“岂长史所谓趣长笔短，虽点画不足，尝［常］使意气有余乎？”

曰：“然！巧谓布置，子知之乎？”曰：“岂非欲书，预想字形布置，令其平稳，或意外生体，令有异势乎？”

曰：“然！称谓大小，子知之乎？”曰：“岂非大字促之令小，小字展之为大，兼令茂密乎？”

曰：“然！子言颇皆近之矣。夫书道之妙，焕乎其有旨焉。世之学者皆宗二王，元常颇存逸迹，曾不睥睨。八［筆］法之妙，遂尔雷同。献之谓之古肥。张旭谓之今瘦，古今既殊，肥瘦颇反，如自省览，有异众说。张芝钟繇，巧趣精细，殆同神机。肥瘦今古，岂易致意，真迹虽少，可得而推。逸少至于学钟，势巧形容［密］，及其独运，意疏字缓，譬楚音习夏，不能无楚。过言不悒，未为笃论。又子敬之不及［逮？］逸少，猶逸少不及［逮？］元常。学子敬者，画虎也；学元常者，画龙也。倘著巧思，思过半矣。功若精勤，当为妙笔。”

曰：“幸蒙长史（传）授用笔（之）法，敢问攻书之妙，何以得齐古人？”曰：“妙在执笔，令得圆转，勿使拘挛。其次在识筆法，谓口传（手）授之诀，勿使无度，所谓笔法在也；其次在于布置，不慢不越，巧便［使？］合宜；其次纸笔精佳；其次变通［法？］适怀，纵舍掣夺，咸有规矩。五者备矣，然后齐于古人矣。”

曰：“敢问执笔之道，可得闻乎？” 长史曰：“予传（授）笔法，得之于老舅陸彦远，曰 ：‘吾昔日学书，虽功深，奈何迹不至于殊妙。后闻褚河南云用笔当须知如锥画沙，如印印泥。始而不悟，后于江岛，见沙（平）地净［靜］，令人意悦欲书。乃偶以利锋画（而书之），其劲险之状，明利媚好。乃始悟用笔如锥画沙，使其藏锋，画乃沉著。' 当其用锋［筆？］，甞［常］欲使其透过纸背，真草字用笔，悉如画沙印泥，则其道至矣。是乃其迹(可久），久之自然齐（于）古人矣。 但思此理，務以专精工用，凡其点画，不得妄动。子其书绅。”

予遂铭谢再拜，逡巡而退。自此得攻墨之术。于兹七载［五年］，真草自知可成矣。

平、直、均、密、鋒、力、转、决、补、损、巧、称為十二意。

天宝五年丙戌九月顏真卿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