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10-25 环球采风】风过艺圃

风过艺圃

晚风枕着城市的梦熟睡，在飞鸟的眼里，我们寻找关乎旅行的过往。

南山之南，北海之北，隔着舷窗，漫过天空尽头的角落。西伯利亚的苍茫雪原，映衬着贝加尔湖深邃空灵的平静；西风野马，我猎奇了北国风光的春意萌动。迷失在布拉格广场上，白鸽衔着虔诚与肃穆，我在寻找你的路上。灯火阑珊，对酒当歌，与世界的擦肩而过，都是为了和你相遇。大家好，我是主播陈嵩，周三环球，与你同行。

“阳春召我以烟景，大块假我以文章。”

这便是我屡次造访艺圃的感受了。

古城姑苏的风景名胜着实不少，光园林大大小小据说也有几十处。各个园林有各自的特色，譬如拙政园的广袤精美，譬如狮子林的洞壑婉转。混迹在熙熙攘攘的游人间，风景似乎不是十分的风景，闲情似乎也不是十分的闲情。

直到我来到艺圃。

说起来艺圃可以担一个大隐隐于市的名头了。从街口往艺圃去，一路上有蹦跳着的孩童，有卖豆浆的大娘，有修理电机的壮汉，却少有我们这样寻找艺圃的游人——相对于拙政园狮子林之类，艺圃显得太偏僻，太小家子气。

藏身于老巷子里巴掌大一块地方，深巷陋室后边就是琳琅的景致。或许就是因为它小，我才觉得分外亲切，似乎能从假山里流出的风里嗅到墨香，好像能在游廊垂下的藤蔓中读到诗篇。入园短短一段窄巷，上头攀爬着的枯藤有些年月了，没有人去清理，和新生的碧绿藤本交缠在一块儿，只余下光影投映的空隙。盛夏时节搬个躺椅于此处乘凉，再湃一盆鲜红的妃子笑，随意赏赏景，看看花，喂喂鱼，在蝉鸣声中悠悠然磨过一个下午，想必神仙也会羡慕。

荷塘旁的小亭子也是避暑的好地方。艺圃小，里面的景致也更显得精致用心。这小小的乳鱼亭，边上一圈可供靠坐，亭子中心还砌了个小巧的棋台。在这里赏花使得，喂鱼使得，下棋看书也使得。池中香暗度，亭外风徐来，只可惜我去的时候，一池荷花开败，莲蓬和依旧青碧的荷叶占据了半塘风光，没有花香，看到的是层层叠叠的绿意，水是绿的，荷叶是绿的，荷塘对岸墙边的花木也是绿的，仿佛伸出手，指尖也会被沾染上绿色。

亭子到假山的一段路已经被历史磨得光滑。绕过假山是片斜墙，早些年白墙被爬藤掩盖，它至少六米的高度似乎有些太过突出。几年前艺圃修整，墙被重新粉白，我才惊觉它是树影的画纸。古人的情趣远不是我们这些俗人能一眼看穿的，“取薜荔根瘗墙下，洒鱼腥水于墙上引蔓者，虽有幽致，然不如粉壁为佳”。月上树梢时，这片粉壁是最好的画纸，月光是自然的鬼斧神工，绘下一片婀娜多姿的树影婆娑。每个月夜的图画似乎只有笔墨浓淡的差异，树影却表达着四时更替草木枯荣；每个时辰的图画似乎都在变化，那是星移斗转月有盈亏的妙手。

穿过斜墙的圆形门洞可以到另一处庭园，也是以水为媒，却更显得雅致小巧。小池名为“浴鸥池”，主人曾在这里养过仙鹤。池上用石板随意造了桥，看似不甚出奇，俯下身子却能看见田螺吸附在石板底下缓慢游曳，小鱼从远处的廊下游来，一口吞食了路过的白虾。倘若艺圃游人如织，小鱼小虾不知早躲在何处，又怎么能自由自在地享受肆意畅游的意趣。在艺圃之中，吟诗作对是文人的闲适，挥毫泼墨是月光的闲适，肆意生长是植物的闲适，那桥畔观鱼便是游人的闲适。

艺圃的花花草草自然也是用了十足心思的。如梅花清标韵高，宜疏篱竹坞、曲栏暖阁，红白间植，古干横施。桃花夭冶，宜别墅幽隈，小桥溪畔。杏花繁灼，宜屋角墙头、疏林广榭。梨之韵，李之洁，宜闲庭旷圃。榴之红，葵之灿，宜粉壁绿窗。海堂韵娇，宜花墙峻宇。木樨香胜，宜崇台广厦。紫荆荣而久，宜竹篱花坞。芙蓉丽而妍，宜寒江秋沼。松柏苍劲，宜峭壁奇峰。藤萝掩映、绿竹致清，宜深院孤亭。荷之肤妍，宜水阁南轩，使熏风送麝，晓露擎珠。菊之清逸，宜茅舍清斋。芦花舒雪，枫林飘丹，宜远眺。棠棣丛金，蔷薇障锦，宜云屏高架。名园该有的四时之花，艺圃也不会少。

古时候的园林不仅仅是个赏玩的公园，古人住在园林之内，犹如身处画中，亭台楼阁的设计更是独具匠心。艺圃面积虽小，却有四个书斋，光影交错各有不同，给人或明丽或淡然不同的感受。

园子的最里面是馎饦斋。三面高墙围出一个前院，仿佛要隔离于世界之外。院子里石板铺地，天然去雕饰，和回廊上以砖为骨，以石填心的工艺大相径庭。墙角栽一丛竹子，置一块湖石，一点高差分开廊上下，一扇狭小的门洞通向外界，或许还并不常开。在仿若时空凝固的地方看书，一抬眼，门外竹影斑驳，时光如水漫地，宇宙之大，都在这一隅寂静之中。

人们说园林，是以国画中乔木竹石，小山丛林，潇洒秀丽的构图凿池筑山，重崖复岭，嵌接相属。取竹洲花坞之胜，清流翠筱之趣，与白墙黑瓦的宴客厅堂，小住的别院，读书作画的斋馆，观眺的亭榭楼阁，以及回廊、曲桥、色调素静，宛如南宗山水画，水墨浅绛，略施淡彩，秀色天成。然景色再绮丽，也是人与自然的平等对话。想要自在如风，便需要自己去追求风景。

沈复在《浮生六记》中写道，园林“大中见小、小中见大。虚中有实，实中有虚。或藏或露，或深或浅，不仅在周回曲折四字”，人心亦如是。不论古今，不谈中外，文人或者舞姬，闺秀还是贫民，也许他们的学识审美各不相同，但让他们自在的地方，就可以说是他们心中最美好的风景。

不有佳咏，何伸雅怀？无需佳咏，自在如风。

看海天一色，听风起雨落。在东瀛盛开的樱花树下，在阿尔卑斯的寂寞雪山中，在大西洋宁静的深海里，我们不期而遇，相伴前行。我是主播陈嵩，我是主播燕芬，代表编辑盈蓝，感谢您的收听，下周三傍晚时分，我们继续邂逅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