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雪芙：不肯退缩的“菜鸟”丨人物

在以作品口碑审视演员的语境中，郭雪芙可以算得上是“被低估”的台湾女演员之一。审视其近三年的电视作品，《我们不能是朋友》《因为我喜欢你》《华灯初上》豆瓣平均分均超过7.3。而由陈柏霖、郭雪芙主演，即将在哔哩哔哩收官的电视剧《正义的算法》，也以7.8分居于同期播出的作品前位。

观众对郭雪芙的“误估”也体现在，如今搜索引擎中关于她的话题，大多仍停留于兼具颜值与身材的女模特转型为女演员，如此叙事在影视圈往往难逃“花瓶”论调。

在接受新京报记者独家专访时，郭雪芙谈到了自己在演员之路上的摸索。相较舆论认知，她更在意自己的表演到底有没有进步。从电视剧《华灯初上》中挣扎于上世纪80年代社会底层的女大学生王爱莲，到《正义的算法》里毫无时尚感、顶着泡面头的菜鸟律师林小颜，郭雪芙正打破着外界对其华丽的臆想，探寻属于“演员郭雪芙”的百变路径。“如果我的下一部剧是有成长的，我就觉得我很棒。”郭雪芙表示。

《正义的算法》

泡面头、直性子的林小颜，让她感到自在

《正义的算法》，一部几乎没有感情线的律政轻喜剧，男、女主角在一场场扑朔迷离又鸡飞狗跳的案件中，共同探索正义的真谛。女主角林小颜，是个一根筋的菜鸟律师，永远顶着像鸟窝一样的泡面卷发，戴着一副遮住半边脸的黑框眼镜。从题材到角色，这部作品似乎并不符合外界对于郭雪芙的想象。

但出演《正义的算法》，却让郭雪芙感受到难得的自在。从第一部作品开始，她饰演的角色多是靓丽少女、富家千金，“需要漂漂亮亮地站在那里。”但林小颜没有任何包装，举手投足都不会引起外界关注，只需要做自己原本的样子——这反而开启了郭雪芙身上隐藏已久的某种开关，“我可以跳脱原本的郭雪芙，在林小颜身上不用设限。”

这同样是郭雪芙第一次饰演律师。开拍前，她曾多次去律师事务所、法院做实地体验；和专业律师一起上课，学习最基础的法律知识。但诸多专业的法庭戏还是不小的挑战。生活中，律师在法庭上通常会对照文件念，以保证用词与逻辑严谨。但在表演的状态中，演员要把所有的专业词汇背诵并演绎出来，“说到一些专有名词时，总会觉得，我到底在讲什么？”

在拍法庭戏前，郭雪芙往往会提前几天不断地练习台词，直到拍摄前一天还要进行突击性背诵；偶尔，她也会在“法庭”的桌子、本子上偷偷打小抄，“因为我会不太自信，总是很怕到我那一场会讲不出话来，怕自己的台词顺序乱掉。”

剧中，林小颜和刘浪（陈柏霖饰）作为对手，第一次碰面的庭外调解戏，郭雪芙从头到尾要讲一页纸左右的专有名词。“还没拍之前，我看到这场戏就觉得头很痛：天！到底要怎么拍？我到底要以怎样的方式呈现？”开机后郭雪芙下了很大功夫准备，“但真到了拍摄那一天，觉得我已经把状态都吃进去了，反而没那么担心了。”

新京报：剧中的林小颜很直接、执拗，对于自己认定的正义绝不会动摇。她和生活中的你相似吗？

郭雪芙：大家都觉得她的某一部分跟我蛮像的。只是林小颜可能是我个性中“直线条”的放大版，真的是蛮好笑的。面对一些事情，我会和她有一样的想法，但是她的表现很直接，我不会表现得这么强烈。

新京报：《正义的算法》中再次和陈柏霖合作，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郭雪芙：很有趣的地方是，这部剧不用完全照着剧本演，很多台词都可以在对戏现场碰撞出火花，比较随机应变。剧里他饰演的刘浪经常要怼林小颜，很多台词都是即兴发挥的。导演跟我说，他不太懂女生的说话方式，所以（如何回怼刘浪）就要我自己想一下。我就觉得自己是在孤军奋战，比如他怼我“泡面头”之类的，那我就要想怎么反击（笑）。因为角色设定，到最后我一定是输。但在郭雪芙心中，会有一种不服输的状态。

人生事

从模特转型演员，硬着头皮也要去做

20岁的郭雪芙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一名演员。

2008年，因被星探发掘，郭雪芙拍摄了电视广告而正式出道。那时，一脚迈入娱乐圈的郭雪芙并没有给自己设定远大的目标，反而更看重当下喜欢什么。就像小时候喜欢吃脆皮甜甜圈，长大后她便去甜甜圈店打工一样。刚出道时，郭雪芙全身心投入于拍平面广告、练习唱跳、组演唱女团，“唱跳真的很辛苦，但是当你完成的时候会有一种成就感。”

成为演员，曾经并不在郭雪芙的兴趣范畴。直到出道三年后，从未学习、接触过表演的郭雪芙出演了电视剧《真爱找麻烦》，饰演外表纯真可爱，完全没有攻击性的黎儿，一个和她的舞台形象十分契合的角色。那时郭雪芙只以为，艺人应当做多方面的尝试；但她的内心却不断疑惑着，“从模特变成演员，这个是我要的吗？”

虽然从小热衷于唱歌跳舞，但郭雪芙并不自信，也不爱主动表现自己。直到今天，每次上台面对观众，她依然会感到些许无所适从，更不要说在片场被无数镜头和工作人员审视着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情。她形容刚成为演员的状态：不知所措，但想要认真工作；只有这条路可以走，所以硬着头皮也要上。

“真的是捏着大腿去完成这些事情。”郭雪芙回忆第一次拍戏的经历。

和林小颜一样，作为行业中的“菜鸟”，郭雪芙只能靠本色表演去试镜；没有老师辅导，专业问题只能靠自己揣摩、消化。“第一部戏看得出来我是很生疏、僵硬的。但我已经尽量让它有所好转。”正是这些痛苦的磨砺，让郭雪芙虽然仍未摆脱紧张，却也似乎慢慢调试到合适的状态，学会感知表演这件事本身的乐趣，不再只是完成通告而已。

2013年，她与刘以豪合作主演了电视剧《喜欢一个人》，在剧中饰演了一个努力打拼、性格独立，不喜欢谈恋爱的女主厨。其中一场戏是她与父亲吵架，父亲伸手打了她一巴掌。那场戏原本计划借位打，但郭雪芙担心自己的状态无法精准、完整地表现当下女主角的感受，于是她同意让对手戏演员真打，表现出最真的情绪。“我那时虽然表演上有成长，可也没有到能十分掌握的状态。但那一场巴掌戏拍完后，我整个火都上来了，理智断掉，抓着‘爸爸’吵架。刚好剧情就是这样。”那一刻，郭雪芙找到演员瞬间喷涌出情绪的感觉，内心很“爽快”，“当下因为角色去感受一场戏的时候，（表现）很深刻，也很真实。”

自那场戏后，郭雪芙面对具有强烈情绪的吵架戏、哭戏时，再也不用因为难以融入情境，而艰难地通过其他办法找感觉，就像刚拍广告时如果被要求展现难过、伤心，郭雪芙总会躲到一旁，先去听一首很悲伤的音乐。“当你慢慢投入这个角色时，会因为她的情绪或她正在发生的事情而真的感到难过。所以到了后期，我是能很投入地感受到角色情绪，真的为她而哭泣。”

不在意被叫“花瓶”，想让外界看到进步

未能免俗的是，当一位女艺人长得漂亮，身材出挑，一旦转型从事表演类工作，大多会被自动归类为“花瓶”。“前期一定会有人说你就是漂亮，但我觉得还好。”郭雪芙坦言，她更在意自己演得到底好不好，比过去有没有进步，“如果我的下一部剧有成长了，我就会觉得我很棒了。反而，如果自己都没有成长的话，那确实就要困扰了，会想已经拍了这么多部戏还没有成长，我到底在拍什么？”

但在成为演员的前三年，从电视剧《真爱找麻烦》中的纯情少女，《螺丝小姐要出嫁》中的刁蛮千金，到《就是要你爱上我》中的活力实习生，郭雪芙在市场中似乎已被“定型”为——漂漂亮亮地表现自己就好。这并不是她所喜欢的状态。就像需要用不同衣服装扮出不同的感觉，郭雪芙更喜欢多变，更想以不一样的角色来挑战自己。

古装剧《媚者无疆》中的流光，是郭雪芙很喜欢的角色之一。

2016年，郭雪芙在古装剧《媚者无疆》中饰演流光。这是她非常喜欢的角色之一。早年她能选择的多是都市偶像剧，而流光一身紫衣、美艳妖娆，是个武功高强的杀手。包括在电视剧《相爱穿梭千年2》中饰演战火纷飞中外柔内刚的富家千金，一个和她本人相距甚远的角色。这些都让她感受到挑战与兴奋，“有不一样的角色是很幸运的。很怕人家把我定型后，演的角色都一样了。”

如今，郭雪芙还在不断刷新着外界对她的既定认知。2021年播出的电视剧《华灯初上》中，复古的中长卷发，深如潭底的眼神；一面是纯情的女大学生，一面是腹黑拜金的女郎……郭雪芙饰演的王爱莲，代表着上世纪80年代挣扎于时代洪流中的年轻女性，她们无力抗争现实，只能在痛苦中选择妥协。曾有媒体报道称，剧中的女性角色，王爱莲的饰演者是最难选择的。起初导演也存在疑惑，认为郭雪芙的年龄与状态都与大学生有所差距。但让她试了几场戏后，导演发现了她在表演中不愿退缩的气场。

在郭雪芙看来，虽然她的年纪已经不是小女生了，但内心还像小朋友一样。这可以帮助她更好地寻找到王爱莲的感觉。除了王爱莲，郭雪芙也非常喜欢剧中的“百合”一角：冷艳、不谄媚，从不去讨好别人。

“《华灯初上》呈现的角色都是最真实的状态，而不是包装过的，不是梦幻的，这是我觉得很棒的地方。我也想让大家看到郭雪芙是有变化、有进步的，我也可以诠释像王爱莲这样有不同性格的角色，而不只是漂漂亮亮、傻里傻气的。这是一件我觉得很开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