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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间》

作者：E.DISM

唐宝应元年，玄宗、肃宗二帝相崩。

帝陨而星移，时年三吴大灾 ，见独孤及《吊道殣jìn文并序》所载，辛丑岁大旱，三吴饥甚，人相食。

自古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于明年大疫，死者十有七八，城郭邑居，位置空虚，而存者无食，亡者无棺殡悲哀之送。大抵虽其父母妻子，亦啖其肉而弃其骸于田野，由是道路积骨，相支撑枕藉者，弥二千里。

无论上层飘摇，但见人间草芥。义士仁心不忍旁观苍生之难，故有游医方道，逆行三吴之地，扶救黎民。

神都洛阳有一游方医，名曰陆玄，少时因病学医，志效扁鹊。听闻三吴大疫，遂复行吴地，前去解疾。

一路所见旷野茫茫，僵尸累累，髑dú髅峥嵘，如堆如坻dǐ 。方才路过一处村落，屋舍严严，却竟已无半个活口。思及于此，心中不禁越发悲切，大世凋零，何况自己形单影只，其力微薄。虽不畏生死，却也实难阻止这覆巢之难。

一路且思且行，行至会稽，见天色已暗，便打算寻一处夜宿之所。恰见远方有一道观门户大开，心中微动，疾行数十步，打算前去求宿。

及近观瞧，才见这道观屋舍败落，浮尘堆积。敞开的门廊檐下无匾无名，只有一条黑布垂悬。

陆玄轻唤两声，观内也了无回应，想来观中之人或逃或死，此地已许久不见人迹了。

陆玄以湿布掩住口鼻，迈步进去。道观之内也是一片破败，廖无人烟。道观极小，旁室顶瓦早已塌落，只有主殿还算完备，好在此处无尸首瘴毒之馑，也算一处庇身之所。

陆玄放下行囊，先对着殿内坍塌半身的神像敬拜祷罪一番。随即在大殿一隅，清理出一片净地，掏出蜃炭细细清洒了一遍。又寻了些柴薪燃起，置蒿灰以除隙屋之狸虫。好忙活一通，待烟幕散尽，已是明月高悬，夜色已深。

陆玄拿出浸柳露水，净手洁面，行了一天，此时早已疲乏难耐。刚待躺下，却听到观门外一阵裂帛之声传来。陆玄顾首望去，却看见夜风突起，那廊下黑布正如鬼魅一般四处飘摇，混着凉风穿堂的呜咽声，真如鬼哭一般，令得心中一悸。

陆玄不禁思忖道：“此经灾年，枉死者众。这黑布立在檐下如招魂鬼幡fān，着实不祥。”

思及于此，陆玄忙起身翻找，从随身包裹中找出一个艾蒿所编小人。走到廊下，正待将黑布扯下，以蒿草小人代之，却无意间看到观前小道之上，有两盏豆火摇曳，向着自己飘来，隐隐还有铜铃声响，在这夜间如幽如怨。

陆玄心中大骇，颤声喝道：“何物所至！”

那鬼火却不做声，翩然临近。待月色从云后亮起，陆玄才依稀看见，原来是个苍老的道人，蓬头散发，身着破麻长衫，正向道观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