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来到这座岛到现在,已是第二十四个年头了。这天深夜,我躺在吊床上,一点儿睡意都没有。回想这二十几年来的生活,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尤其想到那些经常来这座岛的野人,我就更加迷惑。他们究竟在哪里居住?为什么他们能乘船来到这里,而我却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呢?我决心冒险去寻找野人的住处。没准我会遇到别的船只,又或许我会因此而得救呢!这个想法使我激动不已。由于精神一度亢奋,我反而不知不觉地沉沉睡去了。梦中,我看见海岸边十几个野人正准备杀掉一个野人俘虏。突然,那个俘虏纵身一跳,冲着我的方向拼命逃来。我发现其他野人没有追赶上来,就走到他的面前,微笑着安抚他。他立刻跪在我面前,像是在乞求我帮忙。后来,我救了他,他成了我的仆人,做我的向导……醒来后,这个梦给了我一个启示:我如果想要离开这里,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可能弄到一个野人,而且这个野人必须是那群野人的俘虏。等我把他救出来,他就受我控制了。自从有了这个决定,我几乎每天都要出去侦查,看看有没有野人的踪迹。一天清晨,我忽然看见五只独木船停在海岸边。我登上山顶,用望远镜观望,发现岸边起码有三十个野人。他们烧着火,烤着肉,手舞足蹈地围着火堆做出种种野蛮而难看的姿态。过了一会儿,他们从船上拖出来两个倒霉的家伙,其中的一个被棒子打倒在地上。接着,两三个野人一拥而上,把他开膛破肚,准备拿他的肉到火堆边烹煮。另外那个可怜的家伙发现自己暂时无人看管,便突然跳了起来,朝着我藏身的方向狂奔过来。这时,我发现只有两个野人追上来,胆子就大了一些。我抄近路插入追赶者和被追赶者之间,对着那个可怜的家伙大声呼唤:“不要跑!我是来救你的!”他回头望了望,仿佛对我也很害怕。我又做手势示意他过来,同时慢慢向后面追上来的两个野人迎上去。等他俩走近时,我一下子冲到走在前面的那个野人跟前,挥起枪托把他打倒在地。另外那个野人立即停住了脚步,拿起弓箭,拉开弓向我瞄准。我只好一枪把他打死了。这可怜的家伙被我的枪声和火光吓死了。他呆呆地站地那里,看样子不敢走近我,而且很想逃跑。我提高嗓门儿对他呼喊,打手势叫他过来。他总算明白了我的意思,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于是,我把自己能想象到的各种友好的手势都用上了。他这才鼓起勇气一步步挪过来,并且每走十一二步便跪下来感谢我的救命之恩。我亲切地招呼他再走近些。最后,他终于来到我面前,再次跪下,亲吻大地,然后把头伏在地上,并抬起我的一只脚放在他的头上,似乎在宣誓着他愿永远做我的仆人。我连忙友善地扶起他,让他不要害怕。我发现我用枪托打倒的那个野人并没有死,于是向他指了指那个野人。他叽里咕噜向我说了几句话。虽然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可那声音听起来特别悦耳。毕竟,这是我二十五年来第一次听到人和我说话啊!我的野人(现在我先这样称呼他)向我做手势,叫我把身上的大刀借给他。他一拿到刀,就立刻冲过去,一刀砍下了那个野人的头。接着,我的野人来到那个被我开枪打死的野人跟前,吃惊地看着,原来他一直不明白我是如何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杀人的。我一时解释不清,用手势告诉他后面可能有更多的野人追上来,他就赶紧挖了一个洞,把这两具尸体埋了起来。我把他带到离堡垒不远的我的另一个洞穴里,给他吃了些面包和葡萄干,又给了他点水。等他吃饱喝足后,就躺下来睡着了。我趁机观察了一下这个野人。他个子很高,身体健康,年纪看来有二十五六岁。他五官端正,面目和善。他睡醒后,我尽量让他知道我也很喜欢他,并开始教他跟我说话。我给他取了个名字叫“星期五”,因为我救他的那天是星期五。第二天,我在堡垒中间的一块空地上,给他搭了一个小帐篷。经过相处,我发现星期五忠心、可爱、老实,他对我好像小孩子对父亲一般依恋。人真的非常喜欢星期五。目前首要的任务是教会他说我的语言,我还经常考虑着如何让星期五完全抛弃吃人肉的恶习。令人欣慰的是,在我的努力下,星期五终于习惯了吃动物肉,并表示再也不吃人肉了。我还教他怎么打麦子、筛麦子,很快他就做得和我一样好了。我又让他看我怎样和面和烘焙面包。不久后,他就可以替我做这些工作了。现在,多了一个人吃饭,需要多开垦些土地来种植粮食。于是,我划出一大块土地,像以前一样在土地四周围起篱笆。我对星期五说明,做这些事是因为我们需要更多的麦子,才能维持两个人的生活。对于这点,他表示理解,而且很愿意替我做事。这是我在这个岛上最快乐的一年。星期五很聪明,我需要的东西的名字他几乎都能听懂了,我时常说的许多话,他也都能懂。通过一次谈话,我了解到,星期五以前也经常来这个岛吃人。我带他来到小岛的西北角,他立刻认出了那个地方,说他和伙伴们曾在这里吃了二十个男人、两个女人和一个小孩。他不会用英语数到二十,就在地上摆了许多的石子儿,用那行石块来告诉我这个数字。我又问他,从我们的海岸到对面海岸大概有多远,乘独木舟会不会经常出事。他告诉我乘独木舟是没有危险的,只不过在小岛的不远处有一股强风和急流,而且早上和下午的方向是完全不同的。关于他们部落的名称,他只知道他们是加勒比人。于是,我马上明白,他所与的是加勒比群岛。后来,他还告诉我,在他们国土的西面居住着许多像我一样有胡子的白人,而且他还曾在那里杀过很多白人。根据星期五的描述,我猜想他指的是西班牙人。我又问他,有没有办法离开这里,到那些白人那儿去。他说可以乘两只独木船过去。他说的两只独木船是指像两只独木舟一样大的船。我很高兴星期五坦诚地把一切都告诉了我,我也因此而相信,总有一天,我会离开这里的。现在,我说的话星期五几乎都能听懂,而他的英语尽管说得不太地道,但也可以流利地与我交谈了。渐渐地,我和星期五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我把火药和子弹的秘密也告诉了他。另外,我还给了他一把刀,并给了他一把斧头作为随身武器。对此,他高兴极了。有一天,我带他去看我遇难时乘的那艘破船。星期五告诉我有一艘这样的小艇,曾经漂到过他的部落所在地,后来又被狂风大浪冲到海岸边去了。星期五详细地描述了当时的情形,还说他们曾救了十七个白人。我忙追问那些白人的下落,他回答说现在就住在他们的部落里。我很好奇,星期五的族人为什么没有把他们杀死吃掉。星期五说,他们和那些白人结成了兄弟,而且他们并不随便吃人,只有在打仗时才会吃掉捉到的俘虏。又过了很久,有一天,天气晴朗,我和星期五偶然走上小山顶,看到了对面的大陆。星期五兴高采烈地说那就是他的部落,看起来他仿佛想立刻返回他的故乡去。我对星期五不由得起了戒心。有一次,我问他为什么想回去,是不是想再成为一个野人,再吃人肉?他真诚地对我说,他之所以想回到家乡去,完全是出于他对自己部族的热爱,并希望我跟他一起回去,将文明一起带给他的族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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