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的乡愁》第三十集（作者：盛慧，朗读：李建平）

                       岭南的乡愁

                    【佛山古村落】

佛山人对传统文化孜孜不倦的守望，对本土文化发自内心的热爱，使许多历史的印记得以保存下来。时至今日，河涌交错的佛山大地上，依然保存着许多古老的原生态村落，村民们也依然沿袭着世代相传的习俗，可以说，这些古老的村落正是佛山精神的初地，这些古老的村落正是佛山人乡愁的居所。

第五章  一船生丝一船银

一片片鱼塘，纵横交错；一畦畦桑树，青翠欲滴；一船船新丝，在河涌间穿梭......这曾是佛山大地上最美丽、最动人的田园诗。

（图/香云纱）

       历史总是峰回路转，没有一样产业能永远兴盛，桑基鱼塘的生产模式也不能幸免，桑基鱼塘的衰败，原因相当复杂。1929年，由于国际经济危机发生，丝价大跌，与此同时，日本生丝异军突起。20世纪20年代，日本生丝垄断美国进口生丝的90%。进入30年代，日本出口生丝不但独霸美国市场，而且占据了世界生丝市场的3/4。到了1934年，顺德全县仅剩机器缫丝厂24家，丝车12273台，丝厂停业70％以上，失业女工5万多人。1939年日军侵占顺德后，强制丝厂复工，低价收购蚕茧和生丝，蚕桑生产勉强维持至1942年。香港陷落后，日本洋行停购生丝，桑蚕业陷于崩溃，顺德的丝厂纷纷倒闭。1944年，顺德开工的机器缫丝厂仅存3家。
       桑基鱼塘虽然已成为往事，但由桑基鱼塘孕育的一种古老的染整技艺，却历经了数百年的时光变迁，至今仍然充满生命力。它就是香云纱。
       香云纱是广东近代丝织品中的佼佼者，早已美名远扬，以其精湛高超的织造技艺及其镂空提花的特性名扬海内外，成为广东海上丝绸贸易的杰出代表。据沈廷芳《乾隆广州府志》记载：“佛山丝绸之精，金陵苏杭皆不及也。相传自北宋以来，南迁汉人就已经把农桑的生产技术带到岭南。人们筑堤围垦、种桑养蚕，逐渐形成了佛山一带很有特色的桑基鱼塘区。农桑的兴旺推动了佛山丝绸业的发展，明、清以来，佛山的光缎、五丝、八丝以及香云纱就誉满天下。”

（图/香云纱）
       香云纱，浪漫而又轻盈，光听名字，就美不胜收。她的本名是莨纱、莨纱绸茛纱，香云纱这个名字，是哪一年形成的，如今已经无从考证了，其形成的原因，大抵有二：一是响云纱，由于穿着走路会“沙沙”作响而得名；二是因其颜色如香烟，又被称为香烟纱。上海作家程乃姗就曾说：“我觉得‘香烟纱’更贴切，因为旧时香烟纱的颜色只是单一的黑，黑得像胶漆，硬霍霍的。但越洗越薄，颜色也越来越淡，最后成浅褐色，像煞那薄薄的烟雾。”
       宋庆龄女士非常热爱香云纱的旗袍，她有一件极受偏爱的香云纱旗袍：立领，短袖，右衽，黑色，通长130厘米，通宽85厘米，下低开衩，手工缝制。冰心在《寄小读者》里写：“她母亲穿一套青色香云纱的衣服，五十岁上下，面目蔼然，和她谈话的态度，又似爱怜，又似斥责。”张爱玲的笔端也常常写到香云纱，在她的名作《金锁记》中：“七巧穿着白香云纱衫，黑裙子，然而她脸上像抹了胭脂似的，从那揉红了的眼圈儿到烧热的颧骨。她抬起手来揾了一揾脸，脸上烫，身子却冷得打颤。”她对香云纱的热爱溢于笔端。
       香云纱从材料到染料全是纯天然的。本地出产的丝绸，加上天然的薯莨和淤泥，又吸收了日月的精华。早在北宋《梦溪笔谈》中就有记载：“《本草》所论赭魁（即薯莨），皆未详审。今赭魁南中极多，肤黑肌赤，似何首乌。切破，其中赤白理如槟榔。有汁赤如赭，南人以染皮制靴。”
香云纱是时间的艺术，制作周期需要一年，制作工艺复杂，所谓“三蒸九煮十八晒”。正是经过如此繁复的工艺，香云纱被称为“软黄金”，据史料记载，在明朝永乐年间，香云纱曾卖到每匹12两白银。

（图/香云纱）
       香云纱提花图案内敛含蓄，平视几乎看不出，只有将面料展开对着光，精美的镂空图案才会呈现出来。香云纱的美，不是张扬的，而是低调的。在我看来，香云纱不仅是一种面料，更是一种怀旧的情愫，一种朴拙的人生态度，一种含蓄与优雅，举手投足间尽是洗净铅华之后的朴素与静美。
       “荔熟蝉鸣云纱响，蔗浪蕉风莨绸爽”，描绘的是一幅曼妙的岭南风情。香云纱特别能体现温润的女性气质，选择香云纱的女子，大多是有些阅历的，眉宇间流淌着一种沉静；选择香云纱的女子，大多是知性的，她的目光如水般清澈；选择香云纱的女子，大多是内心柔软，对这个世界心存美好与善意。
       一个雨后的黄昏，在长长的巷弄里，遇见一个穿着香云纱旗袍的女子，面若桃花，温润如玉，她款款前行，高跟鞋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从古画中走出来一般，此情此景，多么的优雅，多么的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