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世纪的女人

上个世纪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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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年前,我出生上海的一家叫做红房子的医院,在上海沃门路的一个小弄堂里,我度过了童年时光,外婆的家,是一日式的小楼,那是我童年的城堡;许多年前的外婆,在我的记忆里变得越来越模糊,但她微露笑颜时的小虎牙,温和的眼神,慈爱的神态,却一直在我心里。

恍惚之中,外婆还是那个从吴语浓绵的姑苏青石板路走来的袅袅女子,只在一个不经意间,漫步于繁华的大上海,绕起了发髻,着一袭盘花旗袍,嘴角儿微微上翘露出小虎牙,嗲嗲地,依着年少俊朗的外公……
            我是牵着外婆的手长大的,我的耳边常絮絮叨叨的响着她关于男人与女人的那一套哲学:“穿男人一百件衣,不知男人一颗心”;这是外婆的常说的一句话,外婆是靠外公养着的女人,拿着丈夫的薪金,安排着一家人的生活,完家事,约几个姐妹打打牌,看看沪剧逛逛街,日子过得惬意而舒然!可是外公没来得及让他的女人穿上一百件衣,也没来得及让外婆了解他的心,只留下个半大的儿女,就匆匆地离开了人世!没有片言支语。而我印象中的外婆是老且孤独,穿着变得灰暗朴,所有的美丽仿佛都定格在壁上的照片里了,外公去世后,单位的补助款已不够一家大小的开支,娇小柔弱的她开始从服装厂拿回一包包的半成衣,然后,坐在昏暗的灯光下钮洞,一针一线之中,她最美好的月已悄悄地溜走了,一针一线之中,我的两个舅妈聚进了门,外婆也楼上的大房间搬到了下面的亭子间,外公的气息变得愈来愈远了,夜半相伴的是我母亲给她买的九英的黑白电视和不知是哪个年代破旧的收音机。小时候的我,靠在外婆的怀里,那咿咿呀呀,模模糊糊地声音常伴我入眠又我醒来。
    我工以后就极少见到外婆,只记得她有好长的一段时间是住在嘉兴郊外的小姨家,小姨家的附近有一片青的细竹林,环绕着潺潺的河水,外公的骨灰就那儿。
      后来我恋爱了,当我把心仪的男友带到外婆的面前时,外婆只是默默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后来,我失恋了,好象是天塌般伏在外婆的膝上泣咽,她却是抚摸着我的头发轻语:“阿红啊!一个女人在家时得不到父母的宠爱,嫁人后没有丈夫的关怀照顾,怎么样也不算是有福的呀!女人的前半生是爸妈给的,后半生是男人给的!一定要看准啊。”

勇敢而坚强地面对生活困苦的外婆从不直白地抱怨过,如果这番话算是,可想她心底的痛楚!记得我结婚的时候,外婆重病在身,然而她却是如地渴望来参加她宝贝外女的婚礼,而我,却惧怕她身体的变故,让她不能成行!不久她就告别了人世!当我凝视外婆纹不动的白发时,当我抚摸着她那冰冰凉的脚时,我忽然明白了,能够我婚礼给我祝福,是她最后的愿望!

 外婆守了半世的寡,能够支撑着她度过那无尽的孤独和困苦日月的,是外公曾给她的温存,是外公留给她的四个儿女。
  外婆怀揣着的是一个女人最原始的情愫,象所有的上个世纪的中国女人一样,上半生给了父母,下半生给了她嫁的那个男人和他们的儿女,勇敢而无奈地面对深如渊的孤独寂寞,年轻时求得圆满,然后月慢慢老去……

                                   本文为原创,曾发表于《西湖》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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