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生，要怎么走出来？

绝大多数人会为自己甚至下一代、下下一代规划理想的人生，而且认为这是负责任的表现。这个观念，相信大家很熟悉，很可能也正在这么做。

然而，仔细观察，大多规划是要我们或下一代透过努力，追求一个个目标，得到物质的满足，同时符合别人期待，可以在社会立足。只是，我们也观察得到，凭个人知识及社会价值所设定的人生规划，再怎么善意、周全，不到几年也就「过期」失效了。

我们一辈子忙碌追求的物质和价值，不论再怎么丰富、高深，还是从局限头脑创造出来的。站在无限的层面来看，其实是不成比例的渺小。

然而，我们不断地接受头脑的指令，认为只要是自己想到的一个观念、一句话、一个念头，就一定是真的。多数人一辈子多数的时间，连验证都不验证，就对每件事情有意见，样样看不顺眼，认定非怎样不可。在头脑强力运作下，我们把眼前现象当作全部，不只为自己建立许多限制，还把相同的规则套用在别人的人生。

我们，就这么认真地集中在这个有限的人间里打转，甚至以为自己正在自由活出全部的可能。

这种头脑的限制，我之前在《时间的陷阱》和《头脑的东西》用数学边界条件（boundary condition）谈过。或者说，我们多数人这一生就像小蚂蚁在桌上爬，完全不知道桌子以外的世界。我们也像这只小蚂蚁，不知道自己想得再周全，有多丰富的经验，都还是落在一个小小平面里的体会。

有些比较成熟的朋友，已经多少体会到这种限制，也希望能走出来。

当然，问题是──要怎么走出来？

Image

接下来要谈的，可能和多数朋友所想的相反。其实，活出全部的可能、从心活出自由，倒不是和各种既有的制约抗衡。相反地，顺着它，反而它会消失限制我们的力量。这就是我这几年透过「全部生命系列」想带给大家的「臣服」。

提到臣服，或许很多人会觉得陌生。然而，对华人，这并不是新观念。几千年前，老子就提到「上善若水」。最柔的水，可以利益一切，包容一切，甚至改变一切。我们都知道，能改变岩层的，不见得是多巨大的外力，而是无声无息的水。

臣服，像水一样，也只是把我们的心、我们的眼光柔软化。不知不觉，也就融化各种表相的分别和头脑制约。面对各种限制，无论是内心的或表面看来是外在的，只需要随时提醒自己「一切都好」。从早到晚，面对烦恼，碰到看不过去的事或不喜欢的人，就轻轻提醒自己──有这些人、这些事、这些烦恼、这些失落，才能让自己走到这里现在，一切都好。

最奇妙的是，肯定一切都好，竟然样样现象的影响和作用，也就降低，甚至消失了。肯定「一切都好」，念头少了，计较少了，自然进入一种和谐心流。不只与自己和谐，也和生命整体和谐。该做的，生命会带我们做。这一生，要完成什么，自然会完成，然而，完成什么，也不重要了。

当然，可能还有事情让我们过不去，烦恼和计较也难免发作。这时，我们还可以对自己的念头和计较表达感谢，也用「谢谢」再一次表达对生命的肯定。对困难，我们感谢。对好事，也由衷感谢。只是最单纯的肯定，最单纯的感恩，自然为接下来的情绪踩上剎车，甚至，让我们内心原本僵化冷硬的好坏分别逐渐消失。

或许，从别人的角度来看，我们还是有困境要度过，甚至有数不清的麻烦要面对。但我们愈来愈明白，一切可以用语言或念头表达出来的，都离不开头脑。过去所认为的重要，没有一项有绝对的重要性。很有趣的是，看清头脑的虚幻，我们反而才真正活起来。活得自在，活得温暖，活得简单。每件事、每个人，在我们眼中都不再需要符合框架。生命的一切，真正自由起来。

（杨定一 《康健》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