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慎斯术：病从口入，祸从口出

大家好！我是张其成。我们中国人和西方人要描写一个人长得美所采用的方法是不一样的，西方人往往会说这个人的面容比例多少，三围多少，而我们不会用确切的数字，而是说得很模糊，让你去想象，比如战国时期著名辞赋家也是中国四大美男之一的宋玉写过一篇《登徒子好色赋》，描写一个美女“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然后是一串比喻，你就去想象吧。而在对美人的比喻中，有一个比喻比较常见，那就是“荑[tí]”，比如《诗经·卫风·硕人》描写“硕人”——大美人“手如柔荑，肤如凝脂。”“荑”就是白茅刚生出来的嫩芽，女子的手像白茅的嫩芽，皮肤像凝固的油脂。用白茅嫩芽来形容女子手的柔嫩洁白。白茅是一种很常见的草本植物，或许在我们现代人的眼里不过是一种野草，但在我们古人心中，却是一种特别美好而神圣的植物。为什么说白茅还是一种神圣的植物呢？

这要从《易经》说起。

《易经》第28卦《大过》卦初六爻辞说“初六，藉用白茅，无咎。”意思是用白色茅草做铺垫，这样就没有过错。藉（jiè）： 垫在下面的东西，衬垫，铺垫。白茅：白色的茅草，是柔软洁白的。这是古代的祭祀方式，往往在桌上或地上放祭品之前，先在桌上或地上垫上白色的茅草，然后把祭祀的物品放在上面进行祭祀。白茅因为它的洁白柔软，于是就有了神圣性。比如《史记·孝武本纪》载：“于是天子又刻玉印曰‘天道将军’，使衣羽衣，夜立白茅上，五利将军亦衣羽衣，立白茅上受印，以示弗臣也。”要站在白茅上接受玉印，表示很神圣，不染一点灰尘。

我们来看一下大过卦，大过卦的卦象是泽风大过，上面是兑卦是沼泽，下面是巽卦，巽是树木，也好像一条木船，木船在泽水的下方，也就是沼泽把木船淹了，这是大过错的形象。再看这个卦象的六根爻，最上面一根爻和最下面一根爻是阴爻，中间四根爻是阳爻，就好比是一根中间粗大的栋梁，但两头太弱了掉下来，也是一种大过错的形象。大过卦实际是讲怎样纠正这个大过错的局面。一开始初六爻就要求“藉用白茅，无咎”。为什么用白茅做铺垫就没有过错呢？

我们来听一听孔子的解释，这个解释被收录在《系辞传上》第八章，子曰：“苟错诸地而可矣，藉之用茅，何咎之有?慎之至也。夫茅之为物薄，而用可重也。慎斯术也以往，其无所失矣。”

“苟错诸地而可矣，藉之用茅，何咎之有?慎之至也。”假如直接放在地上也是可以的，为什么用茅草做铺垫然后把祭品放在上面呢?这就说明要使祭品干净，这样的话哪里还有什么过错、灾祸呢？这是谨慎到极点的一种行为。“苟错诸地”的“苟”就是如果的意思，“错”同“措施”的“措”，是放置的意思，“诸”是之于的意思，“苟错诸地而可矣”意思就是如果把它——把祭品直接放在地上也是可以的。那为什么不把祭品直接放地上，而要把白茅草作垫子呢？是因为“慎之至也”，谨慎到极点，极度的谨慎。后面也有“慎斯术也以往”，为什么要谨慎呢？其实是恭敬之心。

所以孔子接着说：“夫茅之为物薄，而用可重也。慎斯术也以往，其无所失矣。”茅草作为一种物品是微薄的，微不足道的，但是它的作用却是重大的。要恭敬谨慎地坚守这种方法，只有这样做才没有过失啊。“白茅”是多年生草本植物，野草一样，大多生在我国的北方地区，其他地方也有，南方也有，河岸草地、沙质草甸、荒漠、海滨，随处可见。为什么把这么一种很容易找到、并不珍贵的植物作为放神物的垫子呢？我想主要有三点，一是它是白色，白色象征着干净、洁净，祭品是敬神的，当然要洁净无暇。二是柔软，茅草是柔软的，柔软的东西不容易损坏祭品，表示恭敬、慎重。三是白茅生命力强，根风干后，埋入土壤仍然成活，表示祭祀神灵要虔诚、要持之以恒。所以孔子连用了两个“慎”字——“慎之至也”慎到极点，“慎斯术也”术就是方法，用这种方法要非常谨慎。不仅表示祭神要谨慎、慎重，而且还要虔诚、庄严、恭敬。

当然孔子说的不仅仅是祭神活动，而且还指做一个君子的言论和行为都要谨慎。首先要心地干净、纯良，保持清净、光明之心，其次不仅要敬畏天道、神灵，还要敬畏自然、敬畏事业、敬畏长辈，抱有恭敬、慎重、谨慎之心。第三要柔软，要谦虚、甘居下位，柔软是坚强的根本，谦虚是成功的基础，为人柔软才能行事坚强，为人谦虚、不争名利，才能受到别人的拥戴，办事才能顺利成功。

要注意这根爻是处在大过的开始，这是教我们怎么纠正大过错局面，开始就要按着三点来做，那么结果就是“无咎”没有过错，“其无所失矣”没有过失，没有灾祸。

历史上因为不谨慎而招来大祸的故事真是太多了。我说一个唐代田园诗人孟浩然的故事，孟浩然大家都很熟悉，他的一首诗无人不知：“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有一次孟浩然在王维家中做客，忽然唐玄宗到访，吓得孟浩然赶紧躲起来。玄宗与王维聊得很开心，王维觉得这是个帮助孟浩然入仕的好机会，便主动向玄宗说明情况，玄宗同意后喊孟浩然出来面圣。这本是一个绝佳表现才华的机会，结果因为孟浩然不谨慎搞砸了。他当玄宗的面作了一首诗：“北阙休上书，南山归敝庐。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疏。” 玄宗听了很不舒服，把脸一沉，说：“什么‘不才明主弃’，你自己考不中，还说是朕抛弃你，真是岂有此理!”从此以后，孟浩然再也不可能当官了，一句“不才明主弃”，毁掉了自己终身的仕途。这是轻的，还有人因为不谨慎招来杀身之祸。这就是“病从口入，祸从口出”。

我这里介绍两句话：清代有一部处世奇书叫《围炉夜话》，里面有两句话说：“一言足以招大祸，故古人守口如瓶，惟恐其覆坠也；一行足以玷终身，故古人饬躬若璧，惟恐有瑕疵也。”一句不谨慎的话有可能招来大祸，所以古人讲话十分谨慎，做到守口如瓶，因为担心会像瓶子落地会破碎一样招来杀身之祸；一件不谨慎的行为就足以使自己一生清白轻易受到玷污，所以古人行为准则十分严格，保持自己高洁行为仿若对待洁白的璧玉一样，“持身若璧”惟恐做错事使自身的高洁留下一点儿瑕疵、遗憾！这就有了两个词“守口如瓶”“持身若璧”。

总之，为人处世要谨慎。除了谨慎还要注意什么呢？请听下一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