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自传:009  “ 五四” 时期 的“ 新 青年”

老舍自传:009  “ 五四” 时期 的“ 新 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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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 壮, 餬 口 四方, 教书 为 业, 甚 难 发财; 每 购 奖券, 以 得 末 彩 为荣, 示 甘于 寒 贱 也。 二十七 岁, 发愤 著书, 科学 哲学 无所 懂, 故 写 小说, 博大 家 一笑, 没什么 了不得。 第 一节  “ 五四” 时期 的“ 新 青年” 因 家 贫, 我 在 初级 师范学校 毕业后 就去 挣钱 养家, 不能 升学[ 6]。 在“ 五四” 运动 的 时候, 我 正 作 一个 小学校 的 校长。“ 五四” 把 我与“ 学生” 隔开。 我看 见了“ 五四” 运动, 而 没 在这 个 运动 里面, 我 已作 了事。 是的, 我 差不多 老 没 和 教育 事业 断 缘, 可是 到底 对于 这个 大 运动 是个 旁观者。 以 我这 么 一个 中学 毕业生( 那时候, 中学 是 四年 毕业, 初级 师范 是 五年 毕业) 既 没有 什么 学识, 又 须 挣钱 养家, 怎么 能够 一来二去 地 变成 作家 呢?这就 不能 不感谢“ 五四” 运动 了! 假若 没有“ 五四” 运动, 我很 可能 终身 作 这样 的 一个人: 兢兢业业 地 办 小学, 恭 恭顺 顺 地 侍奉 老母, 规规矩矩 地 结婚 生子, 如是 而已。 我 绝对 不会 忽然 想起 去 搞 文艺。 这 并不 是说, 作家 比 小学校 校长 的 地位 更高, 任务 更重; 一定 不是! 我 是说, 没有“ 五四”, 我不 可能 变成 个 作家。“ 五四” 给我 创造 了 当 作家 的 条件。 首先 是: 我的 思想 变了。“ 五四” 运动 是 反 封建 的。 这样, 以前 我以为 对的, 变成 了 不对。 我 幼年 入 私塾, 第一天 就 先给 孔 圣 人的 木 牌 行 三跪九叩 的 大礼; 后来, 每天 上学 下 学 都要 向那 牌位 作揖。 到了“ 五四”, 孔 圣人 的 地位 大为 动摇。 既可以 否定 孔 圣人, 那么 还有 什么 不可 否 定的 呢? 他是 大成 至圣 先师 啊! 这一下 子 就 打乱 了 二千 年来 的 老规矩。 这可 真不 简单! 我还 是我, 可是 我的 心灵 变了, 变得 敢于 怀疑 孔 圣人 了! 这还 了得! 假若 没有 这一招, 不管 我怎 么 爱好 文艺, 我也 不会 想到 跟 才子佳人、 鸳鸯 蝴蝶 有所不同 的 题材, 也 不敢 对 老人 老 事 有 任何任何 批判。“ 五四” 运动 送给 了 我 一双 新 眼睛。 其次 是:“ 五四” 运动 是 反抗 帝国主义 的。 自从 我 在 小学 读书 的 时候, 我 就 知道 了 国耻。 可是, 直到“ 五四”, 我才 知道 一些 国耻 是 怎么 来的, 而且 知道 了 应该 反抗 和 反抗 什么。 以前, 我 常常 听说“ 中国 不 亡, 是 无 天理” 这类 的 泄气 话, 而且 觉得 不足 为 怪。 看到 了“ 五四” 运动, 我才 懂得 了“ 天下 兴亡, 匹夫有责”。 这 运动 使我 看见 了 爱国主义 的 具体 表现, 明白 了 一些 救亡图存 的 初步 办法。 反 封建 使我 体会 到人 的 尊严, 人 不该 作 礼教 的 奴隶; 反 帝国主义 使我 感到 中国 人的 尊严, 中国人 不该 再作 洋奴。 这 两种 认识 就是 我 后来 写作 的 基本 思想 与 情感。 虽然 我 写的 并不 深刻, 可是 若 没有“ 五四” 运动 给了 我这 点 基本 东西, 我便 什么 也 写 不 出了。 这点 基本 东西 迫 使我 非 写 不可, 也就是 非 把 封建社会 和 帝国主义 所 给我 的 苦汁 子 吐出 来不 可! 这就 是我 的 灵感, 一个 献身 文艺 写作 的 灵感。 最后,“ 五四” 运动 也是 个 文艺 运动。 白话 已成 为 文学 的 工具。 这就 打断 了 文人 腕 上 的 锁 铐—— 文言。 不过, 只 运用 白话 并不能 解决问题。 没有 新思想,新思想, 新 感情, 用 白话 也可以 写出 非常 陈腐 的 东西。 新的 心灵 得到 新的 表现 工具, 才能 产生 内容 与 形式 一致 新颖 的 作品。“ 五四” 给了 我一 个 新的 心灵, 也给 了 我一 个 新的 文学 语言。 到了“ 五四” 运动 时期, 白话 文学 兴起, 我不 由得 狂喜。 假若 那时候, 凡能 写 几个 字 的 都想 一跃 而成 为 文学家, 我 就 也是 一个。 我 开始 偷偷 地 写 小说。 我 并 没想 去 投稿, 也没 投 过 稿。 可是, 用 白话 写, 而且 字句 中间 要 放上 新的 标点符号, 那是 多么 痛快 有趣 的 事 啊! 再有 一 百个 吴 梅 村, 也 拦 不住 我 去 试 写 新 东西! 这 文字 解放( 以 白话 代 文言) 的 狂 悦, 在 当时, 使我 与 千千万万 的 青年 不知 花费 了 多少 心血, 消耗 了 多少 纸笔! 这种 狂 悦 可 并不 一定 使人 搞清 楚 思想, 反之, 它 倒 许 令人 迷惘, 伤感, 沉醉 在 一种 什么地方 都是 诗, 而又 不易 捉摸 到 明朗 的 诗句 的 境界。 我 就是 那样。 我 想象 着 月色 可能 是 蓝的, 石头 是有 感觉 的, 而又 没有 胆子 把 蓝 月 与 活 石 写出 来。 新诗 既不 能 得心应手, 有时候 我 就在 深夜 朗读《 离骚》。 感谢“ 五四”, 它 叫我 变成 了 作家, 虽然 不是 怎么 了不起 的 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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