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俱乐部》97

《CA俱乐部》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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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俱乐部》97

从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机舱门后,小陈在机场就晕了过去,多日里硬撑着的笑容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回家痛痛地哭了一场之后,就不言不动地闭上眼等死了。妈妈哭哭啼啼地找到丽月,丽月拉着小郭一起去了她们家。可任凭丽月怎么掰开了揉碎了地劝,小陈就是不睁眼。妈妈长一声、短一声、儿一声、肉一声地哭着,哭得小郭都肝肠寸断了,可这位姑奶奶就是充耳不闻。生长在工人家庭,从小就懂得孝顺爹妈的小郭已经很看不过去了,没想到老太太痛到 极处,大叫了一声:“儿呀,你要是不活,娘也……没法活了!”竟扑通一下双膝跪在了她的床前。小郭吓得浑身一哆嗦,忙去搀扶大娘,丽月也一边来搀一边惊叫道:“小陈,小陈,你看你把妈妈都急成什么了!”眼泪从小陈的眼角汩汩流出,可她还是不睁眼。气得小郭放开大娘,冲上去抡圆了胳 臂,“啪”的一下就打了小陈一个大耳光!一时三个人全愣在 了原地,满屋子了无声息。又是妈妈扑了过去,抱住女儿轻 轻抚着、摸着,柔声问道:“儿呀,疼吗?不疼,啊?咱们不 疼……”丽月这里一边忙着道歉,一边埋怨小郭。小郭自己也吓着了,可他不会说话,还那样青筋直蹦地气鼓鼓地站着。没想到倒是这一巴掌打醒了小陈,在妈妈的抚摩和呢喃声中,她终于翻身一把搂住妈妈,放声大哭起来:“妈妈,妈妈,我的妈妈呀,是我不是人,不是人……我不乖……不孝啊……”

俗话说:“哀莫大于心死”,铁了心去死的人,只要被情唤回了情,再死也就难了。就这样,妈妈提前退了休,把一辆自行车托人改成了三轮车,每天拉着小陈上医院、去公园、 俱乐部综合治疗。又写了一封长长的信到国外,请小伙子多多督促小陈,多多给她鼓劲儿。

半年过去了,小陈还活着。大为惊讶的西医也来了积极性,中医老大夫更是沉稳地微笑着把脉,七付药,七付药; 十付药、十付药;十四付药、十四付药地开着。一年过去了,小陈不癇了,踝骨上的转移癌不见了。一年半过去,乳腺上肿块也完全消失,小陈逐渐上半班了。两年过去了,心爱的人儿载誉归来,不但拿了博士学位,博士后的丰厚收入还立即付了买房的头款,两个人欢天喜地地筹办起了婚礼。

新房装修了,家具置办了,彩电是带回来的,锅碗瓢盆也齐全了,可小陈却因劳累癌症又找上了门:肺尖上出现了一个花生米大小的肿块。按说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那么多大如板栗、核桃的原发癌、转移癌都治好了,还怕你这一粒小小的花生米吗?可话不能这么说,因为这说明癌是全身性、长期性的疾病。一不留神,就会复发,或是转移。凡是好了从此再不复发的,或是原本就不重,或是改善了环境、条件和心理素质,病后甚至从开始发现病,就找到了科学的治疗 方法,改变了不健康的生活方式。小陈怎么能不考虑婚后的天长日久呢?这才刚刚两人聚到了一处,怎么反而比单纯通信时生分了呢?其实这也不奇怪,因为信上多的是治疗啊,嘱咐啊,思念啊……从情到情的抒发,而现在两人到了一起,面对的是实实在在的生活。就别提忙乱繁琐的平常日子里的种种麻烦了,单说朋友聚会吧,大伙儿聊得个天翻地覆,热热闹闹、嘻嘻哈哈地,小陈却几乎插不上嘴。你能怨她吗‘? 生活日新月异地变化着,可她早就被正常的社会抛了出来! 好在还在一个单位上着班,有着共同的专业,可偏偏计算机专业是当今发展最快变化最大的领域。两年不是一个短时间, 平平常常的电脑都换了几代,更何况他专门出国进修的高精尖的项目?常常是他正絮絮地说着呢,小陈的大脑却短了路, 一片空白。爱人的眼是最尖的,心也是最细的,每当这时, 他会心疼地停下来,连声道着“对不起”,再从头细讲。可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这种情况,小陈难受不说,他不免也索然乏味。于是专业越谈越浅,生活琐事越来越多,他倒是打叠起百般温柔来关照她、劝解她,她也曾不甘落后地奋力拼搏一心迎头赶上。可学问是那么容易做的么?而身体又是那么争气的吗?于是小陈开始失眠,为他难受,更为自己着急,健康状况越来越坏。就这样思前想后,眼泪湿透过无数个深夜之后,小陈提出了分手。

男孩子大吃一惊,反复追问:“我做错了什么?”

小陈缓缓摇头:“你什么也没做错,是我再也赶不上你。”

“可是我并不是要找工作伙伴,我爱你,我爱你呀!”

“没有了共同的语言,不能心心相印地并肩前进,你能爱我多久?”

男孩子勃然大怒:“你小看人!是怕我以后变心么?要变心我早就变了……”

“正因为你对我这样好,我才更应该为你着想啊。” “我不要你这样为我着想,我只要你嫁给我……” 于是两人抱头痛哭,一切暂停。

过几天重新来过……

一拖又过了几个月,双方的父母、亲戚、朋友都开始跟着发愁,男孩子心疼小陈,也为了表白自己的真心,越发一而再、再而三地催起婚期来了。

终于,在一个淅淅沥沥小雨的黄昏,小郭接到了那个决定命运的电话:

“能出来一下吗?”

“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聊聊吗?”

“正下着雨呢。早上锻炼时候说不行吗?”

“不行,”小陈不高兴了,想想跟人家不高兴得着吗?改口道。“我有事求你。

自从打了那一耳光后,母女俩对小郭都心存感激。丽月也一再安慰他“没事儿,没事儿,这也算是歪打正着,要不小陈还不知浑到什么时候呢!”可小郭始终心怀愧疚,这叫什么事儿啊!一米八的男子汉,劈手煽了人家大姑娘一个大耳刮子!还是辅导员哩,俱乐部是这么教你这样帮新病友的吗?从此见了小陈就绕道儿走,实在躲不开时也是讪讪地,倒是小陈老主动找他答话。可单独约会却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正犹豫着,小陈那边又说话了:“是真有事,要紧的事!”

“电话里说说不行吗?”

那边停了一下,说:“你要是不方便出来,我到你们家找你,行吗?”

小郭一听更急了。和小陈认识了这么些日子,除了 “耳光事件”,还知道人家的男朋友在国外,瓜田李下,正派人从来懂得避嫌。何况小郭家教甚严,又是大杂院的老住户,平白无故地来个大姑娘找上门,明白的知道是一块堆锻炼的, 那多事儿的、快嘴的,还不知道怎么想、怎么传呢!忙拒绝道:“别价,别价!我出得来,你说到哪儿罢。”

到了约会的地方,是一家小饭铺,小郭已不自在了,偏是小陈还低着头,半天不说话,小郭只好开口道:“上饭铺干嘛?我可是早吃过了。”

“人家可还没吃呢?再说也不能站在街上说呀!”说完又没下文了。

“那就说吧。”

“你帮我要碗馄饨行吗?”

这有什么不行的,急急地给她要了来,可她用小勺搅着, 扼一个上来,倒了下去;又抓一个上来,又倒下去,也不吃, 小郭真急了:“你倒是说不说,不说我可走了。”

女孩子张了张嘴,又低下头,脸却越来越红了。

小郭哪见过这个,知道是不好开口的事了。经历过难处的人,最容易同情别人,一时心生不忍,不由得放柔了声音说道:“到底什么事呢?”

“我要和我男朋友分手。”小陈被逼进了死角,一扬脸 直通通地说了出来。

千猜万想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事,小郭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也红了脸:“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是没关系,可我没人商量。”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小郭缓缓地又坐了回去:“为什么找我?”

“因为你是好人。”

“好人多了去了,为什么不找秘书长?张阿姨见多识广,办法也多呀。”

“你是个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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