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六 姑妄听之二 【217】

董曲江又说:济南有个贵公子，妻、妾相继死去。有一天，他独自 坐在荷亭中，似睡非睡，迷迷糊糊中似乎看见死去的侍姬。他一直很爱 她，也不害怕，问:“你怎么能回到这儿来?”侍姬说:“鬼有规定的地 界，土神严禁乱窜，今日和明日，正值娘子诵经的日子，还要放焰口， 我得以来领取法食。”贵公子问:“娘子来了没有?”侍姬说:“娘子的 官司没结呢，怎能来得了?”贵公子问:“施食她也享受不着，那么放 焰口又有什么用?”侍姬说:“上天有仁爱之心，佛法慈悲为怀，救济 人，佛天高兴，救济鬼，佛天也高兴。放焰口是为死去的人添增冥福， 并不是为了叫她来吃的。”贵公子问:“地府中的状况如何?”侍姬答: “我变为女子，是我的夙业所致;成为你的妾，是你的夙缘。如今夙业、 夙缘的期限已满，我只等着投生去了，那儿也没什么大苦大乐。只是缺 一个小婢供使唤，你能给我烧一个木偶人吗?”贵公子忽然醒了过来， 便权且相信梦中为真，做了一个木偶人烧了。第二天晚上，他又在梦中 见到侍姬，就有一个小婢随着她了。扎个草把、捆个竹捆或剪纸撕布做 成个什么，为何也会有灵气?大概精气聚结，万物都会成形，形不会是 一个空壳，它含着精气。所以虽然时间长了烂掉，但精气仍在缓缓变 化，像芝菌般生存。所以，人的精气还没有散去时成为鬼，布帛有精 气，鬼穿在身上也像人活着时一样。其他器物也是这样，既然有了本 体，精气便凝聚于其上。并以本体为骨架，形成为本体的模样，火化只 能化去物的渣滓，化不去它的精华。所以它的形体化为灰烬，而精神却 集聚于幽冥之中，像人去世，魄降于地下，魂升上天空一样。夏代制作 明器，殷代、周代一脉相承，圣人是了解鬼神的情况的。至于那金钉、 春条，被关闭在坟墓之中，寂寞难耐，便在夜里彳亍而行，把她们投入 烈火之中，还隐隐听到咿呀叫声。这是人的衰竭之气召来的，因为妖是 因人而起的，但也可能是由别的怪物依附在明器上而作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