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幽州台歌
陈子昂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陈子昂(659—700),字伯玉。梓州射洪(今四川射洪)人。少时任侠,年十八始发愤读书,在武后朝官至右拾遗,世称陈拾遗。子昂曾触怒,武三思,武三思命县令段简陷害陈子昂,死于狱中。陈子昂是初唐诗人歌革新的先驱,主张汉魏风骨以及风雅兴寄。有《陈伯玉集》。
【鉴赏】武则天万岁通天元年(696),陈子昂任武攸宜幕府参谋,随同武攸宜出征契丹。次年,因武攸宜不识机变,轻率冒进,被契丹李尽忠孙万荣等人击败,情势危急。陈子昂屡次建言,武攸宜不但不听,还将他降为军曹。在这种逆境中,诗人登上幽州台,写下了这首震烁千古的名作。
幽州古属燕地,战国时期的燕国国小民贫,被齐国攻击,几至亡国 燕昭王励精图治,礼遇乐毅、郭隗等人,终于在良臣谋士的帮助下成功复仇。陈子昂本以游侠知名,胸中自有一股不同于皓首穷经的儒生的跌宕不平之气。当这样一位抒情的主体登上了这块具有丰厚历史积淀的土地上的高台时,登高望远,缅怀史迹,胸中的抑郁不平之气自然会喷薄而出,造就出一篇佳作。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这两句话扫空一切。“前”与“后”代表着历史时间的先后,诗人将自己置于过去、现在、未来这个时间段的中点,向过去回溯,古人已不在。这里的“古人”,即指求贤若渴的燕昭王、礼遇田光和荆轲的燕太子丹等人,他们代表的是对贤能之士价值的认可和重用,正与陈子昂此时的处境相反。抚今追昔,怎能不令子昂唏嘘感慨?更令人无法释怀的是,在陈子昂目前所处的境遇中,他看不到有什么改善的希望。“后不见来者”,正表明陈子昂对自身命运的清醒认识。也许,这就是像他这样的英雄们的宿命吧?
“念天地之悠悠”,这是空间上的拓展,天地之间就是人世,但这个世上,哪有自己的建功立业之处?天空浩渺,大地沉沉,竟然没有自己立足之地。此情此景,又怎能不“独怆然而涕下”呢?一个“独”字,说明了这种深沉的悲伤感的个体性,但个体的不能成功,不正是与整个时代的气氛有关吗?从这个角度来说,陈子昂的失意,也是整个时代的失意,他的“涕下”,正代表着那个时代许许多多和他一样的下层士人的共同命运。此诗横亘时间和空间,向永恒的命运发出了痛苦的呐喊,具有苍凉悲壮的艺术效果。诗用杂言体,句法参差,有一种呼天吁地的韵律在其中,刚直质朴,不假外饰。后人评其诗文“横被六合”“力敌造化”(《竹庄诗话》),并非过誉。(黄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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