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2月22日 春雨初晴，虎丘泠然

春雨初晴，虎丘泠然

虎丘春游词 

【明】文徵明

西郊春雨夜初晴，无数青山照眼明。

试着罗衣寒尚峭，却夸先出向山程。

灵丘石上思泠然，绀碧楼台剧目前。

香林遍绕生公石，法境长寒陆羽泉。

老郑/LaoZheng

各位朋友大家好。苏州大学教授、博导杨旭辉老师，和我老郑，和大家继续来欣赏古典诗歌，欣赏古典诗歌里最美的苏州。

杨旭辉/YangXuHui

前两天已经过了雨水，雨水来临以后，春的气息就逐渐地浓厚了。我们就跟着文徵明的脚步一起到郊外虎丘山去踏踏青，探访一下春天的气息。

老郑/LaoZheng

今天杨老师给我们选了两首文徵明的诗。第一首写他出行时候的感觉。第一首是这样开始的：西郊春雨夜初晴，无数青山照眼明。

杨旭辉/YangXuHui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俗语讲春雨贵如油。这个时候随着气温的上升，如果有湿润的雨水，润泽以后，植物的生长就会非常地迅速。这两天，在城外或者是虎丘山上可以看到柳条冒出了新叶。

老郑/LaoZheng

虎丘和苏州城之间的关系，处在一个恰到好处的位置，它是山林，但是它离城郭又很近，我们知道山塘河、七里山塘。

杨旭辉/YangXuHui

三点五公里就到了河的尽头，就到了虎丘山脚下。

老郑/LaoZheng

这种山林清幽之美和城市里的喧嚣、嘈杂是一种对比。

杨旭辉/YangXuHui

我们经常讲虎丘山是城市山林。一个城市里，如果有山，这个城市的生活就会多了很多的诗意。

我有一次到常熟去的时候，常熟的朋友跟我讲说，杨老师，我们常熟的人非常幸福，有山有水，山是虞山，水是尚湖，生活在山水之间的一座城市。苏州也是这样。

老郑/LaoZheng

包括像天平山的感觉，已经成为城市山林，甚至包括花山。人和自然之间的距离，它有的时候，它会随着时代—

杨旭辉/YangXuHui

随着交通工具的便捷，它会越来越亲近。

老郑/LaoZheng

典型的就是西山，金庭、西山岛，完全是汽车时代改变了一个岛屿的命运，还有一座桥—

杨旭辉/YangXuHui

还有桥梁的施工技术的发展。

老郑/LaoZheng

咱们回头来说文徵明的春游词，虎丘春游词。早晨，西郊春雨夜初晴，这个时候已经出晴了。

杨旭辉/YangXuHui

晚上下雨，早上出太阳，这对游客来说最欣喜的状况。最怕的什么？晚上是月朗星期，第二天早上下起了蒙蒙细雨，非常扫兴的事。但这个非常好，晚上有蒙蒙细雨，第二天早上放晴了。因为有前一天晚上的细雨的滋润以后，山上冒出了新绿，所以诗的第二句写“无数青山照眼明”，眼前看得豁然开朗，非常明朗的、嫩绿色的、非常清新可爱。

老郑/LaoZheng

那个时候没有高楼大厦，空气又很清新，而且空气又被夜雨洗刷过、润泽过。早晨起来，阳光打在城西南一带的诸山上面，感觉很清净。

杨旭辉/YangXuHui

山林比较湿润，有点薄薄的雾气，这种光影的效果的变化就非常的朦胧迷幻。

老郑/LaoZheng

尤其是最近的虎丘，是最吸引你的，我要去看看，然后就走了：“试着罗衣寒尚峭”。这时候，笔荡了一下。

杨旭辉/YangXuHui

穿了一个春日的春装，穿的罗衣，比较薄的，没有那种很厚重的这种感觉，想神清气爽游。但是，毕竟还是早春时节，春寒料峭。料峭的春风吹在身上有点微微的冷，但不是我们前一阵子讲腊月里的这种西北风，吹在身上瑟瑟发抖的这种状况。试着罗衣寒尚峭，在这里有一个很关键的字是“试”着罗衣。

老郑/LaoZheng

试着罗衣，轻便的、轻薄的、轻透的和飘逸的，但是寒尚峭，其实还是蛮冷的。却夸先出向山程。

杨旭辉/YangXuHui

他是敢为天下之先，一个是出风头，另外一个我的理解，就是前面第三句“试着罗衣”，他实际上是想去探春。通过这样的一个穿轻薄的衣服，然后试探一下，我是不是能够胜任这样的一种温度，春天是不是很温暖了，还是有点冷的？在微冷，微微的料峭当中，他却感到了春的气息还是很浓。

老郑/LaoZheng

然后他说，你们这帮人一天到晚呆在城里，像我已经到郊外去了，我已经看青山去了，你们还在那边窝着。

杨旭辉/YangXuHui

带有一种对生活充满了无限热情的那种心理状态出游了。

老郑/LaoZheng

第二首的时候，他就到了虎丘了。第二首是这样：灵丘石上思泠然，绀碧楼台剧目前。灵丘石上指的什么？

杨旭辉/YangXuHui

虎丘这地方有太多的历史文化的积淀。在清代的时候，有一部方志叫《虎阜志》，系统地记载了虎丘山麓的很多这种历史文化的遗迹，包括名人的故居，名人的墓葬、祠宇等历史的建筑。还有很多文人到那个地方写过很多诗。虎丘山那么多的故事，文徵明到了这地方以后，觉得这个地方充满了一种传奇色彩。

从字面上来说，灵丘石上，所谓的“灵丘”是指虎丘山路的千人石。晋代著名的高僧竺道生在此一段很重要的故事。

很多朋友到虎丘山玩的时候，在千人石上，觉得地方很平旷，在山麓上有这么一个空旷的、平整的一块大岩石。大岩石的背后，映衬着四个大字，是篆书，叫“生公讲台”。据说高僧竺道生到苏州来讲佛法，就坐在讲台边上。讲了以后，发现旁边的水池里面遍开莲花。生公讲台边上有一个水池叫莲花池，据说就是当时生公说法以后，遍开莲花的地方。莲花池中间一块石头，听了生公的说法以后，也微微点头。后来的文人在这块石头上写了两个字：点头，也就是非常著名的点头石。

老郑/LaoZheng

文徵明的第二首诗，里面讲了好多个虎丘的景点，比如说千人石，灵丘石上思泠然。第二句，绀碧楼台剧目前，绀碧楼现在是没有了，当时的一个著名的建筑。香林遍绕生公石，生公石是第三个。第四个，法境长寒陆羽泉，还有一个泉水。有一种说法，说千人石可能是开山采石留下的宕口的痕迹。

杨旭辉/YangXuHui

虎丘千人石，一些石头的崖壁上，有很多的摩崖石刻，摩崖石刻里面刻了一些字，比如说什么呢？禁止开山采石，也就说明，曾经在这里有人开山采石过，这是在清代的。另外，还有一些摩崖上面写“禁止捕鱼抓鸟”。这个也是清代的摩崖石刻，说明了清代的时候，我们苏州人对生态环境的保护还是非常重视的。

老郑/LaoZheng

我们苏州有好多山体，目前还留下开山采石的痕迹。

杨旭辉/YangXuHui

在古代的很多建筑当中，尤其是寺庙园林或者是铺地的，用的石材里面有一种石料叫金山石。金山石最早采自于我们苏州的金山，金山石全部开完以后只留下了一个金山浜。我们高新区还有一个金山路。

老郑/LaoZheng

现在那边叫做寿桃湖，开山采石之后留下的一个宕口，变成了一个湖泊。灵丘石上思泠然，“泠然”这个词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杨旭辉/YangXuHui

是一种空灵澄澈的境界。

老郑/LaoZheng

绀碧楼台剧目前。这个剧本的剧，戏剧的剧在这里的意思是——

杨旭辉/YangXuHui

马上映现在我的面前。就是说，他到了这个地方以后看到了千人石，千人石周边很多的场景，全部在他脑海里面顿时地映现，说明文徵明是经常到虎丘玩的。在文徵明的诗集当中有很多写虎丘的诗歌，也画过很多虎丘的作品。

老郑/LaoZheng

原苏州工艺美术学院有一位吴洪德老师，现在上海交通大学建筑系，他在同济读的博士，他的博士论文，题目大致是虎丘在图像景观上的一种变迁，整体地梳理了三四百年苏州的文人画家对虎丘的这种绘画作品。每个朝代、每个时间点上的画拿出来，梳理虎丘和苏州城市之间的关系。

杨旭辉/YangXuHui

这种研究方法其实现在是非常时尚，也是非常领潮流的，叫图像学的研究。我们以前在研究地方文化的时候，可能更多的靠纸本的、文献文字的记载，其实图像的研究也是很值得我们关注。

我有一个学生，他在做博士论文的时候，做苏州园林的厅堂陈设。当时他做研究的时候，他就问我，杨老师，我有一个很大的困难，我如果完全是靠文字的记载，很少。我说，告诉你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把古代小说戏曲里的插图，比如说《西厢记》里面崔莺莺拜月，她的闺房里的摆设，版画里面是有的；还有古代山水画家画的厅堂里的摆设，比如说文徵明跟那些朋友在惠山雅集喝茶的时候，茅草亭里放些绘画作品，还有古代的版画插图等等，这些东西都可以作为我们研究的参照系，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思路。

老郑/LaoZheng

灵丘石上思泠然，绀碧楼台剧目前。香林--

杨旭辉/YangXuHui

香林不是指芳香，是指寺庙。狮子林，为什么不叫狮子园叫狮子林？这是一个佛教寺庙的专用称呼，叫丛林。因为虎丘山有一个很著名的寺庙，就是虎阜禅寺。这里面就跟第一句又联系上了，千人石上，生公说法。所以香林遍绕生公石。

老郑/LaoZheng

虎丘禅寺门前有一个很高的台阶，总共是有五十三阶。如果你去点是五十三阶，它是有一句话的，叫“五十三参，参参见佛”。它都是有讲究的。

杨旭辉/YangXuHui

台阶最底层就是莲花池，当年生公说法遍开莲花，莲花池中间的石头就是生公石，我们刚才讲的点头石。

老郑/LaoZheng

法境长寒陆羽泉。这里面就说到了虎丘的泉水了。

杨旭辉/YangXuHui

虎丘的泉水应该是在千人石的西边位置。这里面就有一个很重要的典故。茶圣陆羽在中唐时期到苏州，来寻访天下的好茶，在寻访好茶的时候，在虎丘山发现了一种很好的茶。

有一种说法说，虎丘的茶是陆羽培育的，其实这是一个误会。早在陆羽来苏州之前，韦应物在苏州做刺史的时候，就写下了虎丘山的茶，专门写到虎丘茶。陆羽来苏州的时候，韦应物已经过世了，肯定是陆羽来苏州之前，韦应物已经尝过了虎丘山的茶。

我们可以来推想，陆羽来了以后，寻访了这么好的茶，他肯定要好的水来泡，于是在虎丘山脚下挖了水井，忽然地，泉眼找到了。于是乎，被陆羽在《茶经》里面称之为天下第三泉。这个《茶经》里面是有记载的。

老郑/LaoZheng

虎丘还有一个泉叫憨憨泉，天下第三泉和憨憨泉是两个——

杨旭辉/YangXuHui

两个概念，憨憨泉在山门口，天下第三泉在千人石的西边，就在冷香阁的北面。

老郑/LaoZheng

就是在剑池的边上一点点。

杨旭辉/YangXuHui

西南边上一点点。这个地方，其实陆羽来过以后，天下第三泉的名声就很响了。如果说我们今天到虎丘去，其实可以去品尝一下产量并不是很多的虎丘茶，再用天下第三泉的泉水。我估计现在可能泉水不一定能够泡茶了。

老郑/LaoZheng

今年过年的时候，我去了一趟虎丘，我在憨憨泉打了一桶水，洗了手，他们虎丘的朋友说这叫洗手净心，我也经过了一个仪式。我觉得憨憨泉的水还是非常清澈的。当然这需要专家来检测。如果说我们环保局的专家带着仪器，取了样，检测下来说这个水可以的，现在能够饮用，我相信会有很多的朋友到那边，在冷香阁茶室里面，泡一杯虎丘的茶，用天下第三泉的泉水，那才是最好的享受。

杨旭辉/YangXuHui

跟郑老师一样，我到虎丘，最喜欢在冷香阁泡一杯茶。茶叶是虎丘山上产的，虎丘茶产量很少。

在冷香阁里面有一个很好的角度，如果你坐得好的话，墙的北面有一个圆形的漏窗，透过这个漏窗，可以看到远处的斜斜的胖胖的虎丘塔。那角度特别好。

老郑/LaoZheng

虎丘是说不完的，咱们今天先说到这里。感谢大家收听诗话苏州节目。杨老师，我们跟大家说再见。

杨旭辉/YangXuHui

好，我们明天继续。

老郑/LaoZheng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