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析】孟凡君：杨雄忒狠，病关索真的有病？

撰稿：孟凡君

演播：周健

上一回讲到，当病关索杨雄听石秀说他的婆娘潘巧云跟和尚裴如海私通时，不由大怒，醉酒之后，扬言要杀了自家的媳妇。但是，当他又听见淫妇潘巧云诬赖石秀调戏她时，杨雄又不由大怒，扬言要跟这个新结拜的兄弟一刀两断！

杨雄，这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却展示出了“墙头草，两边倒”的性格弱点。

幸好石秀是个精明人，他趁着淫僧裴如海与潘巧云私通之际，先杀死了替裴如海望风的头陀，又捅死了随后出来的裴如海，把两个家伙剥得赤条条的，横尸街头，然后回客栈悄悄睡下。

如果从法律的角度看，石秀所为似有过火之处。毕竟仅仅是为了一个和尚偷情，石秀就接连杀了两个，而且还赤条条陈尸街头。

但从情感的角度看，石秀这样做，的确是干净利落，有勇有谋，大快人心！作者这样刻画石秀的形象，在很大程度上应合了读者的心理宣泄，达到了一种情感的同情和共鸣。

石秀这样做合不合法暂且不论，我们看接下来的好戏——

对于街道上突然出现的两具赤裸的尸体，各方面的反应是耐人寻味的——

第一，卖糕粥的王老头：担着一担糕粥只顾走，被两具血碌碌的死尸一跤绊翻，失惊叫起来。

第二，众街坊邻居：扭住王老头，当成犯罪嫌疑人，告到官府。

第三，街道办事处人员及勘查现场的仵作：看到和尚被捅死，头陀脖子上有勒死伤痕，身边有刀一把，便断定是头陀捅死了和尚，然后畏罪自己勒死。

第四，蓟州知府：先拘捕本寺首僧，未能问出情由，因此也没个决断。

第五，当案孔目，即直接负责办案的人员：看见和尚赤身裸体，便认定是和那头陀干了不法之事，互相杀死，不干王公之事。

这样，通过街坊邻居、街道办事处、派出所、公安局和政府工作同志的合理猜测，终于认定了这一个和尚、一个头陀是“互相杀死”。这样，卖糕粥的王老头便无罪释放了，除了受到了一点惊吓，摔破了几个碗碟，总算没有受到冤屈。

这一段描写，入骨三分地揭示了官场的腐败与混乱、官僚的无能与推诿、百姓的可怜与无助，刻画出了一幅触目惊心世道破败图。

二人被杀，满城轰动，潘巧云自然“惊得呆了”，并“暗暗地叫苦”。这些且不说，让我们再回到故事的主角：病关索杨雄。

作者在书中对杨雄形象的进一步刻画，是通过一系列细节展示出来的——

细节一：杨雄赔罪

杨雄一得知有人杀死了和尚和头陀，就知道此事准是石秀做出来的，便急忙寻找石秀，说道：“兄弟，你休怪我。是我一时愚蠢不是了，酒后失言，反被那婆娘瞒过了，怪兄弟相闹不得。我今特来寻贤弟负荆请罪。”

细节二：杨雄发飙

石秀拿出了和尚和头陀的衣裳，作为二贼作恶的证据。杨雄一看，心头火起，便说道：“兄弟休怪。我今夜碎割了这贱人，出这口恶气！”

细节三：杨雄犯傻

石秀听杨雄这样说，不由笑道：“你又来了！你既是公门中勾当的人，如何不知法度？你又不曾拿得他真奸，如何杀得人？倘或是小弟胡说时，却不错杀了人？”

杨雄一听，犯傻了，赶紧问石秀怎么办。

以上的描写，刻画出了杨雄有雄心、没主见的形象。

接下来，作者从两方面对石秀的形象进行了进一步的刻画。

一方面，石秀向杨雄献计：如何把潘巧云的奸情搞个水落石出。鉴于杨雄家住街巷之中，若潘巧云叫嚷起来，被左邻右舍听见，又要惊动糊涂无能的官府老爷，有诸多不便。因此，石秀的计策是：在第二天，让杨雄把潘巧云和丫头迎儿骗到山上，当面把“是非都对得明白了”，然后再一纸休书休了这妇人。说得杨雄直呼“兄弟如此高见”。

另一方面，石秀变卦。第二天，杨雄果然把潘巧云和丫头迎儿带到山上，迎儿和潘巧云先后招认与和尚私通、又证明石秀清白之后，石秀却对杨雄说道：“今日三面说得明白了，任从哥哥心下如何措置。”

杨雄挥刀杀了潘巧云，休书的事早忘得没影了。

不料，石秀又递过刀来，对杨雄说道：“哥哥，这个小贱人留他做甚么，一发斩草除根。”

杨雄一听，随即手起一刀，把小丫头迎儿也砍作两段。

这样，石秀不仅还自己以清白、又让杨雄惩罚了淫妇潘巧云。这一段描写，估计让好多读者朋友既解气，又解恨，大呼过瘾。

但是，不知读者朋友们注意到没有，在写到这里的时候，作者笔下的石秀的形象产生了一些“变形”——

在这之前，作者在描写石秀一身好功夫却以卖柴为生时，看到杨雄受破落户们纠缠而出手相助时，受到潘巧云的勾引却坐怀不乱时，都是一个安分守己、仗义正直的形象。

但是，为了证得自己的清白，石秀杀死了裴如海和头陀，又另二人赤裸裸横尸街头。虽然二贼死了活该，不过，从石秀杀人时的手段看来，这多少有点“无毒不丈夫”的意味了。

然而，石秀在给杨雄支招摆布潘巧云的做法，确实不无指摘之处。本来，石秀的建议是弄清真相，休了淫妇。但是，石秀却临时改变了计划，变成了听任杨雄杀了淫妇。更有甚者，小丫头迎儿说出真相、证得石秀清白之后，石秀却把刀递给了杨雄，一句“斩草除根”，就让杨雄把小丫头砍成两段。

客观地说，潘巧云不守妇道，败坏人伦，死不足惜。不过，迎儿固然有错，但罪不至死。在这里，石秀一改前面的正派形象，做得有点过火了。

另外，从法律角度而言，不管哪个朝代，对偷情男女虽然各式各样的惩罚，但不可能把双方问成死罪。

但在石秀的布局中，不仅奸夫裴如海死了，而且给奸夫报信的头陀也死了；不仅淫妇潘巧云死了，而且给淫妇使唤的丫头迎儿也死了。一桩私通案，死了四个人！

这下，又轮到杨雄犯傻了：老婆没了，丫头没了，家没了，只剩下一个刚结交的好兄弟，下面该如何过日子呢？

石秀的答案是现成的：投奔梁山！

不料，脑瓜子特灵活的石秀，和脑瓜子不太灵活的杨雄，又加上惯于偷鸡摸狗的鼓上蚤时迁，还未到梁山，就为梁山惹下了塌天大祸！

由此，又引出了三打祝家庄的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