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都市求生记

　阿边是个野外求生专家，以教授野外生存技能为生。
　　这次，阿边要去千里之外组织一个野外求生活动。可他在半路转火车的时候，竟然在候车室睡着了。醒来一看，所有行李消失无踪。往身上一摸，钱包、手机、相机一概不见。
　　望着这座陌生的城市以及车来人往的街道，阿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此刻已经来到了城市求生模式。怎么办？因为这方面的求生知识他非常匮乏。这么些年他一直住在野外，甚至连基本的城市生活经验都不足。
　　凭着多年野外求生积累的经验，阿边很快冷静下来，甚至微微一笑：“好吧，我接受这个挑战。”这可是一个全新的求生课题，阿边有机会为学员留下一套城市求生指南。
　　在野外，求生三要素是水、火以及遮蔽所。可在城市，这三样元素并不是问题。阿边经过思考后，在街上捡到一张纸以及半截铅笔，在纸上记下了城市求生的第一句日记：城市求生三要素：手机、银行卡、钱。
　　接着他开始按顺序先找手机。他的计划是联系到正在集合的学生们，然后再借一个银行卡，让他们把钱打过来。
　　他拦住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说：“妹子，借个电话救急！”
　　谁知那女孩白他一眼：“别来这套！我昨晚刚看过骗局大观。”说罢轻蔑地走了。
　　阿边一连问了十几个行人，连手机的影子都见不到。阿边心想，这些人都被骗子骗怕了。既然连电话都借不到，那银行卡更不用提了。他有些沮丧地记下了切身感受：不要指望别人轻易相信和帮助你。
　　他抬头一瞅火辣辣的太阳，感觉十分口渴。在野外，是时候寻找水补充水分了。阿边很容易就找到了一个水龙头，猛灌了一肚子。脱水的危机解除了，肚子却饿了起来。接下来找食物成了第一要务。
　　在城市里，食物当然是要钱买的。阿边找了砖头在地上划拉了一句：求5元吃饭。
　　他在求助广告前蹲得脚都麻了，仍没等到一个好心人。看的人倒是挺多，掏钱的没有。没有也罢了，有个光脑袋的家伙还冲他哈哈大笑：“才要5块，那边街上人家已经提到8块了！”
　　阿边苦笑着用脚一抹地上的字。看了看天色，已经快黑了。按照野外模式，寻找遮蔽所成了当务之急，这点同样适合城市求生。
　　他走过一条街，又走过一条街，走到一座高架桥底下，满意地点点头。桥下绝对是一个现成的完美遮蔽所。
　　阿边又累又饿，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倒头就睡。正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在踢他。睁眼一瞧，是个蓬头垢面的流浪汉。
“懂不懂规矩？”流浪汉恶巴巴地说，“这是我先占的，到一边去！”
　　阿边想还嘴，转念一想，忍住了，爬起来让到一边。然后拿出纸和笔，记道：要遵守别人的规矩。
　　流浪汉得意地一笑，一屁股坐下，从脏兮兮的蛇皮袋里取出几个饭盒。往地上一摆，又掏出半瓶酒，快快活活地吃喝起来。
　　阿边正饿得慌，看着他吃得那么幸福，不由自主地伸长了脖子。那几个饭盒一看就是别人吃剩下的饭菜，但营养倒是很丰富，有肉有鱼，也不知他怎么兜集来的。
　　阿边在野外求生中，几乎什么都吃过，包括千奇百怪的虫子，就是没吃过剩饭。但他很清楚，这一天来他消耗了不少卡路里，必须要补充热量才行了，否则明天就没办法继续求生。就像自己经常告诫学生一样，挑食的人可活不了。
　　于是阿边走上去说：“大哥，贵姓啊？”
“免贵，叫二狗。”流浪汉冲他一摆头，“我知道你想吃，坐下呗！”
　　阿边说了声谢谢，捧起一个饭盒埋头就吃。一顿饭的交情，两人很快称兄道弟起来。
　　阿边把自己落难的情况说了，求二狗帮他想想办法，怎么可以离开这儿。二狗说：“哪有啥办法？我又没钱借你。你倒不如跟我去捡废品吧，等攒够了车票钱不就可以回去了？”
　　阿边一愣，那要攒到什么时候啊？可确实又没有其他办法，就点头同意了。
　　等二狗呼呼大睡，阿边在纸上记下他的心得：流浪人员或者乞丐是城市求生的专家，也是最容易获得帮助的人群。
　　第二天一早，阿边开始跟着二狗去淘金。一天下来，淘到的东西只卖了十来块钱。二狗揣着钱直接就去买酒，阿边忙在后面说：“二狗哥，留两块给我打个电话。”
“还打啥电话呀！”二狗不高兴地白他一眼，“都说攒了钱就直接回家了，打电话有个屁用呀！”
　　二狗自然是老大，阿边没办法，只好听他的。
　　这么着混了两天，每次二狗把钱花得一毛不剩。阿边有点心凉了，这办法看来行不通啊！
　　到第四天，二狗带他到了一片新领域，指指街上几个垃圾桶说：“这的东西特别多，你先去找找看，今天收入多了，我给钱你打电话。”
　　阿边上去翻了翻，眼前一亮，里面又是瓶子又是杯子的，像个宝库。他正捡得高兴，突然旁边多了几个人，一看打扮，同行！
“懂不懂规矩？”为首的黑脸大汉怒气冲冲，“这垃圾桶是我们承包的，你想踢馆咋的！”
　　阿边回头一看，二狗已经一溜烟跑没了影。他顿时傻了，怪不得这家伙只叫他去，自个躲得远远的，原来这是别人的地盘呀！
　　他只解释了两句，撒腿就想跑。黑脸大汉一挥手：“兄弟们，揍他！”
　　阿边挨了一顿揍，鼻青脸肿地回到桥下，一看二狗正悠闲地躺着抽烟屁股。他气不打一处来：“你个狗日的，为什么要害老子？”
　　二狗嬉皮笑脸地说：“那里的东西多，我这不是想多赚点钱，让你好快点回家嘛！”
　　阿边冷冷地说：“别说了，以后我们各干各的，井水不犯河水。”
　　二狗想了想，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兄弟，你这样恐怕一年都回不了家。我倒是有个办法见效快的。”
　　阿边哼了一声。二狗慢慢地揪起身上的衣服说：“你看。”
　　阿边一看，大吃一惊。这家伙腰侧竟有一道巴掌长的伤疤。二狗张开三根手指说：“三万一个。少了一个没什么，你看我能吃能喝，屁事没有。”
　　阿边心下不寒而栗，这家伙竟然引诱他卖肾。二狗又说：“你要是有意，我认识一个中间人，可以帮你联系一下。”
　　阿边装作认真的样子想了想，说：“我考虑一下。”二狗眉开眼笑，连说行行行，又说了好多少一个没关系的屁话。
　　阿边心里却打定了主意：不能再跟二狗混在一起了。这家伙不地道，说不准哪天睡着时就把你卖了。
　　半夜，他悄悄爬起来，慢慢走出桥底，回头一看二狗仍睡得猪一样死，便撒开腿狂奔。
　　天亮后，他在一个废弃的工地找到新的遮蔽所，打开求生日记写道：要对所有人保持警惕。帮助你的人，可能也是害你的人。
　　在遮蔽所休息了半天，阿边重新对处境作出了评估，改变了策略。他放弃了靠捡废品攒车费的方法，决定去找份工作。
　　他专门去找那些卖吃的小店，一家一家问过去，可惜人家都不招人。好不容易看到一家小饭馆门前挂着一个招工的牌子，阿边喜出望外地上去询问。
　　哪知老板乐了：“我们只招女的，你是女的不？”
　　阿边说：“老板，虽然我不是女的，但我不要工资，你包吃包住就行了。”
　　阿边是这样打算的，只要能打上工，总会有机会借到手机和银行卡的。
　　老板果然眼前一亮：“真的？白干活不要钱？身份证拿来看一下。”
　　阿边犯难了，说：“老板，身份证只是一个符号，我绝对是一个好人！”
“盲流啊！”一看阿边没有身份证，老板果断地挥挥手，“走，走！我知道，你干几天就把我的店都搬了吧？我上哪找你去？”
“老板啊，我只求一日两餐而已。”阿边拼命解释，“我本来也是一个有身份证的人……”
　　那老板倒是很耐心地听他讲完，不过仍然冷漠地摇摇头：“对不起，我很同情你，但我帮不了你。”
　　阿边无奈地又往前走。这一天他边走边找，结果天黑时仍然毫无斩获。没有身份证，就算是白干活也没人敢要。阿边从这个经历中提取了两条经验：第一，身份证是重返人类文明世界的船票，有与没有，等同野外人与动物的区别；第二，不要梦想碰上好心人。好心人只是一个传说，碰上的概率比在野外碰上老虎的概率还要低。
　　尝试失败后，接下来要为自己补充热量了。阿边来到了一条美食街上，寻找免费的蛋白质。看到有人离开位子，他马上赶在服务员收走盘子之前，走过去坐下，把人家吃剩的东西一扫而光。
　　好多人都很惊讶地看着他，但阿边表现得旁若无人。他在日记中这样记录：在城市中用不着采集打猎，只要放下面子，而要面子的人是活不下去的。
　　尽管食物很好解决，但阿边对接下来该做什么一点头绪都没有。刚开始，他对这趟意外的求生之旅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自己有着丰富的求生经验与技巧，可现在看来难度远远超过想象。在野外遇险时，只要找到人类文明就算成功脱险了。可是在城市里行不通啊！如果身上一无所有，找到人类文明只能证明你进入另一个模式险境之中而已。
　　阿边心想，回去一定要改课程，以后野外成功找到人后，身上的钱如果不够买回家的车票，就不算成功。他还要警告学生们，就算在南极，也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钱包。
　　这天中午，阿边从遮蔽所出来，准备去为身体补充热量。忽然一辆车停在他旁边，一个美女探头喊：“帅哥，要不要献点爱心啊？”
　　阿边一看，原来是辆无偿献血车。他苦笑着摇摇头，在这种处境下，对别人的爱心就意味着对自己的伤害。
　　美女又喊：“有营养补助费哦，150块！”
　　阿边精神一振：“等等，我要献爱心！”
　　从献血车上下来，阿边手里紧紧攥着几张钞票，欣喜若狂。这些钱够他买车票去到和学生会合的地方了。他感慨地在日记上写道：在必要时，要有壁虎断尾求生的精神。
　　阿边先去吃了碗面，然后钻进一条小胡同撒了泡屎，准备直奔火车站了。谁知刚提上裤子，突然旁边多了两个黄头发的年轻人。同时，一把刀顶在了他的腰间：“别动！把你的爱心交出来！”
　　阿边明白了，这两个家伙刚才一直跟着他。一惊过后，他理智地把双手举起，任他们在身上乱摸，掏走了他刚用爱心换来的钞票。
　　看着两个歹徒跑远，阿边深深地叹了口气。城市中埋伏着许多危机，一点儿也不比野外少，一定要始终对周围环境保持高度警戒。这一点，他也记了下来。
　　从小胡同出来，阿边找到了一个公用电话，然后脱下一只鞋子，从鞋垫底下拿出十块钱。这是他积累经验后想到的预防技巧，没想到真的派上用场了。
　　阿边用这十块钱打通了一个学员的电话，命令他立刻赶来救援。打完电话，阿边又记下了他的深刻体会：任何时候，都不要把钱放在一个地方。
　　晚上十点，阿边在约定的地方见到了救援队。他情不自禁地搂着自己的学生，流下了激动的眼泪。然后，他在求生日记写下最后一句：在有人的地方求生远比在没有人的地方求生要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