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节:“宜安之战”李牧大败秦军

第162节:“宜安之战”李牧大败秦军

00:00
22:36

所谓江山代有人才出,在一个组织结构成熟的国家,不会因为一个精英人物的陨落而改变他的历史轨迹。相比之下,在一个统一王朝刚刚分裂,群雄并起的时代,精英人物的成败和最终政治格局的形成,关联就相对较大了。这就好比企业管理中有一个“坠机理论”,衡量一个企业是否成熟,可以假定一下它在领导者飞机失事后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如果马上会有新的领导者出现,并运转正常(甚至更好),那么这个企业的架构就是成熟的;反之,则非常危险。不过在春秋、战国的历史中,在已经发育成熟的地缘格局,这种危险的情况并不会出现。虽然我们在传统叙述历史的文字中,还是常常会为那些英雄人物命运而扼腕,甚至认为某一人的存在可以力挽狂澜。但事实是,无论是作为一国最高领导者的君主,还是统帅三军的将领,所能取得的成就还是和所在国的国力成正比,而优秀的人才也是在按照良禽择木而栖的原则来顺势而为。就象吕不韦的那次投机一样,我们不能说是吕不韦成就了一统天下的秦朝,而是他个人的生意头脑,让他有机会站在历史的浪尖上。  回到秦国的军事体系中也是这样一种情况,尽管白起、蒙骜这两位战功卓著的将领,先后在军事舞台上谢幕,但秦国很快就有另一位优秀的将领填补了这个空缺。比较幸运的是,这颗新的将星最终帮助了秦国完成了统一大业,他就是位列战国四大名将的之列的“王翦”。王翦作为领军人物的开山之作,是在公元前236年攻破了破赵国“阏与”。这一年,离上一次攻赵(前240年,成蛟叛秦,蒙骜身死那次)仅仅相隔了4年。这就是地缘实力的体现,即使赵国能够获得一次战役的胜利,他也无法扩大战果,而秦国有足够的资源耗尽赵国的最后一滴血。  从战略上来看,秦军的这次出击还是选择了步步为营的做法,即还是先把赵国的势力从上党高地中清除出去。把这项功课做足的意义在于,秦国可以从三个方向对河北平原的赵国核心区同时发动快速攻击。即北线由太原盆地出井陉攻击滹沱河以北地区;中线出长治盆地由滏口陉直取邯郸;南线则由从韩、魏两国手中夺取的河内之地,向北攻击赵国的南境(魏国已经把漳水以南残存的据点,如“邺”移交给了赵国,自己完全退入中原)。秦国这样做,很大程度是因为两次攻入河北平原都以失败而告终。面对这个打不死的小强,在发动总攻击之前,最好还是让自己的战术空间更大些,而王翦现在就是在为全面攻赵做战略准备。  其实王翦这次不仅仅攻取了“阙与”,而是攻占了整个漳水中、上游地区。也就是说长治盆以,以及周边的山地尽数归秦。只不过由于当年的“阙与”之败,让秦人印象深刻,因此攻克这个战略价值已经大打折扣的据点,在秦人的心目中反倒比取得整个长治盆地更有意义了。(太原盆地都丢了,这条交通线的作用价值已经不大了,除非赵国还有能力反击)。  不管怎么说,赵国完全退出上党高地,喻示着他们在河北平原的核心区已经无险可守了。战争下一步要怎么走,就要看秦国怎么玩了。面对秦国同时从三个方向发动进攻的可能,赵国所唯一能够指望的,就只有将北线用来防御匈奴的赵军,调回邯郸加强防御了。 这也是赵国所能够用来血拼的最后的资源了,而统领这些援军的就是赵国最后的名将“李牧”。在王翦为秦国攻占整个上党高地后的第二年,秦国又一次的对赵国发起了攻击,这一次秦国看来是势在必得了。因为在王翦攻取上党的同时,另一路秦军也已经攻占了赵国在漳水以南的“邺”等据点。这些据点都是不久前退守中原的魏国移交给赵国的,赵国其实对守住他们也没有太大信心,只不过是略有缓冲作用罢了。另外秦国之前已经攻取了整个西“河济平原”,建制了“东郡”,如果不是为了暂时稳住齐国这个战略盟友的话,秦国乘势占据整个河济平原,将关东之地一切为二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现在这种局势,已经足以对赵国形成战略包围的态势了,并且现在的赵国已经不能够指望任何外援了。已经被压缩在中原腹的的韩、魏两国,生死只在旦夕之间,并不对秦国造成威胁。至于赵国西、北方向的齐、燕两国,除非有一天秦国的战火烧到他们家门口,他们才会想到伸头,只是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又能指望谁来和他们合纵搞秦呢?    有了前几次攻赵的教训,秦国这次倒没有直接经滏口陉东出上党,直取邯郸(城防太坚固了),而是先由南线扫清赵国的外围据点。一路秦军渡过漳水,攻取了赵国的边邑“平阳”;另一路秦军则出东郡,渡过黄河攻占了赵国的东部重镇“武城”。这样的话,赵国东、南边境的漳水、河水防线都被秦军撒破了一个口子,一切迹象都显示,秦国这一次是准备在赵国的南部,和赵国展开决战了。不过战局的发展却并非如此,因为对赵国整体已经呈三面包围之势的秦国,可以选择的攻击点还有多个,到底以哪里为主攻方向,并不是由赵国决定的。从战略的角度看,占据上党高地、河北平原(漳水以南部分)、河济平原的秦国,还需要在北线有所斩获,才能够对以邯郸为中心的,赵国在河北平原的核心区形成四面包围的态势。如果秦人愿意的话,他们大可以北出太原盆地,攻击赵国所占据的忻定盆地、大同盆地,甚至河套之地,然后在沿着当年白狄入河北平原,建立中山国的路线进入河北平原,最终完成对赵国的战略包围。问题是这样做的话,秦国并没有必胜的把握。单从地形上来看,赵国北境的这些大大小小的盆地,足以让秦国陷入一场又一场的攻坚战(想想抗战时期,日本在这一地区的遭遇),就算是秦国千辛万苦的将赵北三郡给打下来,反倒还要分出比例不小的兵力来防御蒙古高原的匈奴骑兵。这样一算,倒不如留着赵国的这些北土,帮助整个中央之国去和匈奴博弈。  不从赵北三郡着手,并不代表秦国就不能对赵国的核心区实行战略包围了,已经控制了太原盆地,并建制太原郡的秦国,可以选择从井陉东出太行,沿滹沱河一线切割赵国,将之一分为二,如果赵国在北三郡的边防军因为防御匈奴而不能南下的话,那么东出井陉的秦军就可以顺势南下,与南、东二线的秦军,一起合围邯郸了。其实这也不是什么新鲜方案,几年前蒙骜带领的秦军就准备这样干了,不过那次由于南路秦军(成蛟)因政治原因裹足不前,打乱了计划,致使赵国翻盘成功。这一次,应该不会再有这样的问题了。  公元前234年,秦国主力东出井陉,开始执行他们的合围计划了。而这一次,赵国唯一能够指望的援军,就只有他们在北三郡,由李牧所统领的边防军了。虽然这样做,很可能意味着将赵国辛苦开拓的北部疆地,让给匈奴,但相比于国家的生死存亡,赵国也顾不上这些了。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如果赵国在河北平原的农业区尽数失于秦,仅凭赵北三郡的地缘潜力,是无法供给那数十万边防军的话。真要那样的话,就算赵国想偏安北部,估计也要由华入狄了,变身为游牧民族了。  在赵国决定调李牧大军南下之前,秦国在井陉一线的攻击可以说是进展顺利,滹沱河南面的赵国城邑:宜安、赤丽相继被攻克。并不能说秦国就没有想到赵国可能会“壮士断腕”“丢车保帅”,调李牧大军回援,但秦国更相信更相信自己的实力。实际上以秦国的战术来说,杀伤敌军的有生力量,比之攻城掠地更为重要,因此这一次的攻赵之举,其实可以算的上是围点打援。将赵北三郡的边防军调出山势艰险的晋北地区,并与之决战于平原之上。要是赵军不肯回援,那就顺势南下灭了邯郸。而对于赵国来说,战略上的劣势使得他们怎么选择都是在冒险(想想当年的德国,无论将重点放在东线还是西线,都同样有问题)。在很多朋友的思维里,和草原游牧民族、森林渔猎民族的地缘博弈属于“外战”;而发生在中央之国核心区内,或者说农耕民族之间的战争则属于“内战”。虽然说按照现有的观点来看,这些都应该属于“内战”的范畴,但中央之国为了解除这些边缘地区对核心区的威胁,的确做了2000多年的努力,因此在看历史时有这样的内、外之感也无可厚非。如果按照这样的内外标准划分的话,那么所谓的“外战”的起点可以放在战国时期,而秦、赵、燕三国则是最早为中央之国进行“外战”的政治集团。  无论按照“内战”还是“外战”的标准来看,李牧都可以看做一个卓越的战术家。如果不是因为他成功的为赵国镇守雁门,抵御匈奴,赵国的其他名将也不可能倾力在南线与秦军博杀。从大的方面来看,当年赵武灵王开始的军政改革“胡服骑射”,是赵国单兵素质居于诸侯前列,以及能够一直涌现出优秀战术家的有力保证。因此即使是在秦国战略优势已经无从逆转的情况下,赵国仍然成为了秦国东扩的最大障碍,在战场上多次大胜秦军并转危为安。作为赵国最后的希望,李牧和他所率领的北地边防军,这一次也没有让赵人失望,他们的这次回援在战术的运用在仍然非常成功,击退了秦国这次的全面进攻。    我们知道,秦军出井陉之后,直接攻击区域是在滹沱河之南。在这里赵国布有一系列的城邑,在赵国失去了太原盆地之后,滹沱河下游,成为了沟通赵国南北的必经之路。由于赵国的防御重点在南北两线,即云中、雁门的赵北长城,以及邯郸一带的赵南长城,秦军主力在滹沱河南岸并没有受到太大阻力,很快就攻克了宜安、赤丽两座城邑(今天石家庄东,藁城市西南)。如果秦国愿意的话,他们应该是采取稳扎稳大的方式,扩大战果,以滹沱河为依托,将赵国一分为二。当年的中山国正是凭借有小黄河之称的滹沱河之险,和赵国进行了长达百年的对抗。问题是现在的秦军,希望通过一场大决战快速消耗掉赵国的有生力量,并不愿意和赵国再耗下去了。因此秦军并没在试图沿滹沱河一带,据渡口以设防,而是放李牧大军渡河,以图在野战中获胜。如果秦军一战而胜的话,那么无论是赵国的核心区,还是北三郡都不会再有象样的抵抗了。从战略上来看,这比将赵国的有生力量阻在滹沱河以北,逼迫赵国向北做战略撤退,然后再发起新的攻击要更更合算(取滹沱河以南的赵土算中策;一战而尽灭赵军主力算“上策”)。    对于希望与赵军主力(现在的主力就是南下的李牧大军了)决战的秦军来说,正如他们所预料的那样,为了保住核心区的安全,赵军主力开始由北三郡,经由飞狐陉南下河北平原了。不过秦军并没有很快等到他们期盼以久的总决战,因为回援的赵军并没有立即象秦军所设想的那样,迅速和秦国接战,而是一方面将主要兵力渡过滹沱河,与秦军对垒;另一方面却又沿滹沱河北线开始修筑壁垒,做出一副与秦军打持久战的样子。在秦军看来,赵国这是在又一次重复廉颇在上党的保守战术,如果一方面在前线和秦军保持接触,另一方面却又在依托地形,打造一条可以长期据守的核心防线。这显然不是秦军所愿意看到了,如果赵军主力不回援的话,他们尽可以南下邯郸,与河内、河济的秦军合围邯郸。而现在赵军这种“回而不援”的架势,让秦军主力陷入了不尴不尬的境地,要么也摆开架势,和赵军在滹沱河一线打拉据战;要么就想办法诱使赵军主力与之决战。  对于战略上属于孤军深入的秦军来说,在滹沱河一线和赵国打持久战并不是个好想法。与长平之战相比,这一次秦军并没有稳定的后方,仅仅井陉这条战略补给线,来支撑战局是很危险的(长平之战的秦军,已经在西、南两个方向控制了端氏一线的沁水河谷,高都一线的南晋城盆地,在地理优势上足以和赵国平分秋色)。当日蒙骜之所以被赵军击败,根本原因正是因为孤军深入,没有稳定的前进基地。因此秦军选择了后者,即想办法诱使赵军出营与之决战。


图片

李牧一却秦军之“宜安之战”示意图秦军想到的诱敌出战就是继续攻击赵国在滹沱河南岸的据点,也就是在已经攻取的宜安、赤丽两邑之侧的“肥累”邑。从秦军的角度看,这依然是一个两手准备的战术,如果赵军弃营而出救援肥累的话,那么就正合了秦军与赵军决战于野的打算。预先探查好赵军的出击路线,并选好合适的地形预留兵力,就很可能又是一次经典的围点打援之战;如果赵军仍然坚守不出的话,那么秦军就会顺势攻取肥累,并在继续在滹沱河以南地区攻城掠地,扩大战果。现在就要看李牧是怎么选择的了。  从表面上看,李牧又一次选择了保守战术,在秦军主力战于肥累之下(肥下)时,依然坚守不出。这让攻击肥累的秦军认定,赵军这次是吸取和赵括轻敌冒进的教训,决定把保守的“乌龟”战术进行到底了。有鉴于此,秦军主力开始加紧了对肥累城的攻击,将佯攻变身成为了主攻。当然,即使秦军已经认定赵军准备打一场持久战,他们也必然会由井陉方向增兵,并维系好补给线。不过现在,秦国东征的主力部队,完全可以乘势扩大一下自己的防区,以让自己在将要到来的持久战中,拥有更大的纵深(现在的纵深太小,不利于长期对抗)。  如果李牧真的准备象当日的廉颇那样,将主要精力放在打造数条防线,并做好持久战准备的话,那么我们很可能会看到另一场“长平之战”,只是始终不敢主动出击的赵军,应该不会再给秦军机会包饺子了,时间也肯定会拉得更长。不过李牧作为战国最优秀的战术家之一,保守并不是他的性格。如果秦军仔细研究李牧大胜匈奴的战例,就会发现这位军事家的战术性格就是“扮猪吃虎”。即一方面以保守的姿态麻痹对方,让对手以为自己决没有主动出击的胆量和能力;另一方面却在内部做好充足的准备,选择适当的时机突然反击,一战而解决问题。当日的匈奴(前244年),就是这样被李牧击败,以至于十几年不敢南侵的。 那一次李牧扮猪扮了十几年,才进行战略反击。而这一次的战术出击,就不需要那么长的时间伪装了。  当秦军上下都相信李牧不可能主动出击的时候,李牧所率领的赵军终于出动了。不过他并没有象秦军预想的那样,选择去救援被围的肥累,而是出其不意的攻击了秦军的大本营。鉴于秦军主力早已运动到了肥累城下,蓄势已久的赵军很快就占据了秦军的大营,并俘获了秦军的全部辎重。可以想见,正在攻击肥累的秦军主力听到大营被攻击的消息,心情应该和当年在长平,被秦军从中断开的赵括有得一比。无论是在什么时代,在战争中敌人攻取后勤基地,或者中断补给线都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  对于李牧来说,预料到秦军主力得知消息后会马上回援并不是一件难事。因为和赵失肥累不同(无损赵军主力),秦军如果失去了随军携带的辎重,很快就会陷入混乱,赵括在无粮补充的情况下能够坚持四十六天,秦军可不想去挑战这个纪录。况且秦军即使是想就此放弃这次攻击,回到太原盆地,也必须开始西撤了。既然这一次料敌在先的是赵军,那么赵军反过来打一次围点打援的经典之战就不足为奇了。为了能够有足够的兵力与秦军展开决战,邯郸城里的赵军也已经秘密向北移动。  最终,两路出击的南、北两支赵军,对秦军主力所展开的钳形攻势取得了完美的战术效果,除掉秦军的主帅和部分亲随以外,余者皆陷于赵军之手。本来这种决战正是秦军所期待的,不过那是在秦军做好充分准备的情况下,而现在,准备充分的显然是赵军。如果我们能够理解无粮之后的长平赵军,那么“容易”就被秦军所“坑杀”,就不难理解失去了后勤补给的秦军,是怎么由下山猛虎变成一只纸老虎的。  不管战略形势如何,李牧的这次胜利无疑都为积弱已久的赵国打了一针强心剂。赵国上下甚至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位军事天才身上。而赵王所能够给予李牧的最高荣誉,就是封李牧为赵国的“武安君”,最起码在赵人心目中,李牧的战绩足以和秦国的战神白起相媲美了。而秦国那边的震怒就可想而知了,一场势在必得的战役竟然落到完败的下场,这显然无法让未来的始皇帝平静的接受。对于赵国和李牧来说,秦国又一轮的攻击又将到来了。  最后说一下,秦国这次统军的将领叫作“桓齮”,逃出赵军包围的他并没有选择回到秦国(只要想活命,都不会回去。为了惩罚这个败军之将,秦国甚至悬出了“金千斤,邑万家”的重赏),而是向北逃到了燕国。从现在的国际关系来看,这也是他唯一能选择的避难地了。要是跑到齐国的话,齐国人是断然不会为他而得罪自己的“老朋友”的。至于说魏、韩、楚三国,就算他们有胆收留,桓齮也得有命穿越秦国所控制的河济平原(东郡所辖)。按惯例,除了对历史特别有影响的人物,我们一般是不会去特意点出他们的名字的。之所以在这里指出这个绝大部分人都不知晓,并且就算看到也不知道发什么音的“桓齮”,是因为他在后来的历史中,还为他的避难国发挥过一次重要的作用,并因此而名垂青史。不过那个时候,他已经不叫“桓齮”,而是叫“樊於期”了。
以上内容来自专辑
用户评论

    还没有评论,快来发表第一个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