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剑尘一看,原来是内务日报的主任凌松庐。便也站起来道:“久违!久违!”凌松庐道:“你是两位吗?
我这席上正有两个位子,这面坐罢。“何剑尘道:”不必,不必,各便罢。“凌松庐哪里肯,再三再四,硬要何杨二人坐下,何剑尘没法,只得坐上这边来。大家介绍之后,才知道那位小胡子系樟脑局局长,他的职务系在福建地方专办樟脑事宜,姓江,名大化,是把南洋华侨资格来作官的。这时添了杯筷,凌松庐点的菜,一碗一碗送上来。凌松庐对何剑尘道:”我虽然是福建人,就爱吃江苏馆子,北京空有几家闽菜馆,全不是那一回事。剑翁对于江苏馆子,自然是内行了,请你点几样罢。“
又对杨杏园道:“我们虽然初次见面,却不必客气,请杨先生也点一两样。”何杨头里少不得谦逊一番,后来点了几样炖鲫鱼红烧鸽子之类。不一时,饭毕,凌松庐在皮夹里拿出一支雪茄,一面擦洋火,一面吸着。吸了两口,仰在椅子上,将右手大指食指,夹着雪茄,却用中指不住的弹烟灰。抬头望着江大化道:“吃过饭,哪里去玩?”江大化道:“还是胡同里走走罢。”凌松庐对何剑尘笑道:“你看如何?”
何剑尘道:“我却是一家相识的没有。”江大化道:“过于客气,这里拐弯就是韩家潭,何不走走?”杨杏园看见何剑尘那个样子,是有点动心了。因对他们三人道:“他处无不奉陪,逛胡同我却是个十足门外汉,那是要除外的。”凌松庐道:“要去自然大家同去,一个也不能少。”何剑尘道:“杏园!你就去罢。你不是说过,北京各级社会,连车夫聚会的小茶馆,都得实地调查一下吗?那么,像这南北驰名的八大胡同,怎样能不去一广眼界呢?”江大化道:“包你去了一次,还想第二次呢。”杨杏园心里想道:“果然这八大胡同,只徒闻其名,究不知里面是怎样一回事,不如趁着今天这个机会,实地去调查看看。”他这样一犹豫,何剑尘笑道:“没有什么问题,去罢去罢!”这时,伙计算上账来,凌松庐抢着会了账。杨杏园觉得决然而去,对不起人,只得随着他们下楼。一行四人,出了九华楼,凌松庐的马车,何杨的包月车,早都拢了过来。江大化对凌松庐道:“这一点路,我不要坐你的车子了,我们走了去罢。叫车夫在松竹班门口等如何?”何剑尘不觉失声道:“呀!松竹班吗?”凌松庐道:“这个呀字,下得可怪,我们非到松竹班玩不可!
看是怎么一回事?“何剑尘只是微笑,一声不响。杨杏园对他们这些话,却完全莫名其妙,只得低头跟着他们走。
不一会,来到松竹班门口,江大化早一脚跨进大门。杨杏园见那院子拐角上,几个穿黑布袍子的人坐在几条板凳上,见他们进门,都站了起来,内中有一个人,忽然提起嗓子,喊了一个似何非何似黑非黑的字音,如雷贯耳的响了出来,不由得吓了一跳。看何剑尘他们,却丝毫不为介意,杨杏园也就装做没事似的,跟了他们进院子。杨杏园一看,那些屋子,都是电光灿烂,素帘低垂。有几间屋子,玻璃窗里的窗纱,掀起了一只角,有几张雪白的面孔,在那里向院子里张望。这时跑过来一个穿黑袍子的,低声下气的对江大化道:“诸位老爷有熟人吗?”江大化正要答话,杨杏园只见南屋子里走出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骂那穿黑袍子的道:“饭桶!
人也勿认得。“便走近了一步,笑盈盈的对何剑尘道:”今天是哪一阵风,把你何老爷吹来了?“凌松庐笑道:”今天是我把他拉来的,哪里是什么风。“那姑娘便笑着对凌松庐点点头道:”谢谢你。“那穿黑袍子的,早站在南屋子门口一边,把一只手高高的将帘子掀起。那姑娘就让着大家进屋子。杨杏园在这个所在,还是破题儿第一遭,进得屋来,少不得四围观察一番。这屋子是两间打通的,那边放了一张铜床,上面挂着湖水色湖绉帐子,帐子顶篷底下,安了一盏垂缨络的电灯,锦被卷得齐齐整整,却又用一幅白纱把它盖上。床的下手,一套小桌椅,略摆了几样骨董。窗子下,一张小梳头桌,完全是白漆漆的,电灯底下,十分的亮。小桌上面,一轴海棠春睡图,旁边一副集唐对联,上写道:”有花堪折直须折,君问归期未有期。“上衔写着”花君校书一粲“,下衔是”书剑飘零客戏题“。杨杏园想道:”原来这位姑娘叫花君。这副对联,却是集得有意思。“再看那边,三面三张沙发椅,中间也是一套白漆桌椅,窗子边一张小条桌,上面也有笔砚文玩之类,一个小铁丝盘,里面乱堆着上海流行的几本杂志。右角上一架穿衣镜,镜子边一架玻璃橱,桌后头斜叠着一架绣屏。壁上除挂了四条绣花屏外,还有一副集唐的对联,是”却嫌脂粉污颜色,遥指红楼是妾家。“杨杏园正在这里观察,一个三十来岁的娘姨,递了一枝烟卷过来。他本不抽烟,但是拒绝不抽,一来不好意思,二来又恐怕犯了规矩,只得接了。那花君便擦了一根火柴,替杨杏园燃烟,一面含笑问道:”贵姓?“
杨杏园却老老实实说了一声“姓杨”。便一面偷眼看他们三人怎样。他们三人坐下,自己也坐下。他们三人喝茶,自己也喝茶。那花君依次问到江大化、凌松庐时,他二人却随便说了一个假姓。杨杏园心里却很奇怪,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说谎。这时花君和何剑尘坐在一张沙发上,耳鬓厮磨,正在那里低声软语。凌松庐道:“好!
你们那里情话喁喁,把客都扔在一边。“何剑尘笑道:”哪里是什么情话。我们是在这里办秘密交涉。“花君将何剑尘的大腿轻轻一拍,笑道:”啥个秘密交涉!亻奈又瞎三话四。“因指着杨杏园道:”你看人家多规矩!“何剑尘道:”人家是个十足清倌人,自然规矩了。“说到这里,忽然门帘子掀起了半边,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倌人,探了半边身子进来,叫了一声”五阿姐“,看见有人又缩转去了。
八大胡同
逛窑子
这部小说写的好,讲的好。值得听
好听
谁能告诉我明明何剑尘想吃松鼠鱼和烧鸭炒芽菜为什么却点了别的呢?
尒掱栤涼_16 回复 @最爱梨花V: 之前是何要请客~当然随心所欲不问贵贱的点菜~后加入别人桌了~有可能被别人抢着买单~所以要点相对便宜些的菜~我是这样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