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克利斯朵夫 卷一 黎明 第二部(30)

约翰克利斯朵夫 卷一 黎明 第二部(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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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他拥抱了一下;他以为母亲的腮帮湿了,只希望是真的湿了。他心里宽慰了些:原来她还是心痛的!但过了一会,听到母亲在隔壁屋里用着那种安静的,日常听惯的声音说话,他又起了疑心。究竟哪种声音是真的,现在的还是刚才的?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了好久,得不到答案。他极希望母亲难过;当然,母亲不快活他也要不快活的;可是那无论如何对他是一种安慰,可以减少他一些孤独之感。——然后他睡熟了,明天,他不再想了。
过了几星期,有个在街上和他一起玩耍的孩子,到了平时该来的时候竟没有来;有人说他病了;从此他不来玩也没有人奇怪。事情已经有了解释,不是挺简单吗?——一天晚上,克利斯朵夫很早上了床,从他的一角看见父母屋里还亮着灯光。有人敲门,一位邻居的太太来谈天。他心不在焉的听着,一边照例编他自己的故事,并没把人家的谈话句句听清。忽然邻人说了句:“他死了”,克利斯朵夫的血便马上停住:因为他知道说的是谁,就屏着气听下去。他的父母大惊小怪的叫了几声。曼希沃又扯着他的粗嗓子嚷道:“克利斯朵夫,听见没有?可怜的弗理兹死了。”
克利斯朵夫挣扎了一下,静静的回答说:“是的,爸爸。”
他的气闭住了。
可是曼希沃又顶了一句:“是的,爸爸。你就会说这一句么?你不觉得难过么?”
鲁意莎很了解孩子,说道:“别闹了!让他睡觉!”
于是他们把声音放低了。可是克利斯朵夫竖起耳朵,想听清所有的细节:什么伤寒,什么冷水浴,什么神志昏迷,什么父母的哀痛。听到后来,他不能呼吸了,有股气塞着他,直升到喉头,他浑身哆嗦,所有可怕的景象都印在脑子里了。尤其是他们说那种病会传染,就是说他也能象弗理兹一样的死;想到这里,他吓得浑身冰冻了:因为他记得最后一次看见弗理兹是跟他握过手的,当天也曾在他屋前走过。——可是他忍着不做声,免得给人家逼着说话,便是父亲在邻居走了以后问他:“克利斯朵夫,你睡熟了么?”他也不回答。于是他听见父亲对母亲说:
“这孩子没心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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