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晚上七点光景,只有他一个人在家。小兄弟们跟着老祖父散步去了,母亲在河边洗衣服。门一开,曼希沃闯了进来;他光着头,衣衫不整,蹦蹦跳跳的,一倒便倒在桌前的椅子里。克利斯朵夫笑了,以为他象平常一样又来玩把戏了,便迎上前去。但走近一看,他再也笑不上来了。曼希沃坐在那里,垂着手臂,眨巴着眼睛望着前面,脸色通红,张着嘴,不时发出很可笑的蝈蝈声。克利斯朵夫愣住了。他先是以为父亲开玩笑,可是看他一动不动,便害怕了。他喊着:“爸爸!爸爸!”曼希沃仍是象母鸡一样蝈蝈的叫。克利斯朵夫无可奈何的抓着他的胳膊,尽力的推他摇他:“爸爸,好爸爸,你回答我啊!”
曼希沃身子软绵绵的晃来晃去,差不多快倒下来;他脑袋向前,对着克利斯朵夫的头伸过来,瞪着他,气哼哼的嘟囔着,根本说不成话。赶到克利斯朵夫的眼睛和他神色错乱的眼睛碰在一起的时候,孩子忽然大吃一惊,逃到卧房的尽里头,跪在床前,把脸埋在被窝底下。这样的过了半晌。曼希沃在椅子上重甸甸的摇摆,傻笑。克利斯朵夫掩着耳朵不愿意听,打着哆嗦。他的心绪真是没法形容:只觉得昏天黑地,又是怕又是痛苦,仿佛死了什么人,死了一个心爱而敬重的人。
一个人也不回家,屋子里只有父子两个;天黑下来了,克利斯朵夫的恐怖一分钟一分钟的增加。他不由自主的要伸着耳朵听,可是一听那个认不得的声音,全身的血都凉了;瘸腿似的钟摆,替那胡闹的怪声打拍子。他受不住了,想逃了。可是要走出屋子非在父亲面前过不可;而克利斯朵夫一想要看到父亲的眼睛就发抖,仿佛会吓死的。他想法蹲在地下,手脚并用的爬到房门口。他既不敢喘气,也不敢抬头望一眼,只要在桌子底下看到父亲的脚有点小小的动作,他就停住。醉鬼的一条腿在那里索索的抖。克利斯朵夫终于到了门口,笨拙的手也抓住了门钮,不料慌慌张张的一松手,门又突然关上了。曼希沃想转过身来看,他坐着摇摆的椅子冷不防失去了重心,稀里哗啦的倒在了地下。克利斯朵夫吓得连逃出去的气力也没有了,靠在墙上眼看着父亲躺在脚下;他喊救命了。
我又来了
迷昳香 回复 @青椒狮子头: 这天天的聆听指导是最有意义的支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