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8丨豫卦02 众人皆醉我独醒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我是傅佩荣。通过上一集的介绍，我想你已经知道豫卦的结构：知道它是“雷地豫”，六爻里面只有一个九四是阳爻，所以它就变成主爻。在这样的情况下，另外五个阴爻都要设法跟九四建立关系。不过很快就会发现，在某些情况下，有关系反而会造成问题，怎么说呢？我们就从初六开始介绍。

初六一上场，它的爻辞就说：“响应愉悦的态度，有凶祸。”（鸣豫，凶。）初六怎么一上场就凶呢？这是因为初六跟主爻九四正应，所以它就很高兴，想要呼应它的愉悦、快乐。你刚刚进入豫卦，什么都没做，看到自己跟主爻九四正应，位置很好，就得意忘形，那么马上就出问题。为什么？因为九四是唯一的阳爻，它要照顾全卦，也就是它不可能只是照顾这个正应的初六，所以初六高兴得太早。

初六为什么会“鸣豫”呢？因为一方面它跟九四正应，而另一方面初六爻变，变成初九，然后下卦不就变成震卦了吗？震为鸣，所以在这个时候就直接说“鸣豫”了。

我们记得前面的谦卦，它的主爻是九三，跟九三相比的是六二，爻辞说“鸣谦”；跟九三相应的是上六，爻辞也说“鸣谦”。但是，谦虚的“谦”可以鸣；“豫”代表愉悦、快乐，却不可以鸣。换句话说，谦可以呼应，豫不能呼应。你呼应豫的话，等于是只希望得到快乐，而不是像谦卦那样是要修行的。

所以初六一上场，直接就说它“鸣豫”的话，就没有什么路可以走了。因为它不会想到自己该做的事，只是享受而不知努力，怎么会有前途呢？这里就提醒我们，谁不喜欢快乐？可是一旦沉迷了，这种快乐只可以说是“放纵之乐”。同样的放纵之乐，在全卦最后的上六也会出现，我们稍后就会谈到。

接着我们看到六二，六二说：“耿介如坚硬的石头，不用一整天，正固吉祥。”（介于石，不终日，贞吉。）这是因为它居中守正（以中正也）。六二是一种什么样的快乐呢？这种快乐可以说是一种“警惕的快乐”，知道我在豫卦里面是唯一跟主爻九四拉不上关系的。

譬如说，初六跟九四正应，不管好不好，也算是正应。然后，上面的六三跟九四相比，直接是阴爻奉承阳爻，那好不好呢？等一下再说。九四上面有六五、上六，它们同样都在上卦，都拉得上关系。只有六二跟九四拉不上关系。如果勉强要拉关系的话，那么六二、六三、九四形成一个互艮，艮就是阻止，艮也是石头。所以六二就直接说“耿介如坚硬的石头”，来源就在这里。既然我跟你靠不上关系，只好自己独立而不倚。

 “不终日”就是不要等一整天。为什么会提到一整天呢？一整天代表从六二到九四是一个艮卦，你才刚进入艮卦，知道它是要让你停下来，所以你要找这个“日”（一整天）怎么来的？这时候可以把六二爻变，变成九二，就出现了九二、六三、九四的互离，离代表日，代表白天。所以说它刚刚进入“二”的位置，是一天的刚开始，还没有完成这一天。也就是不用等一整天，它只要正固就吉祥了。

所以在这里要强调的是：你对自己的处境、对于善恶的选择，没有犹豫不决的空间，一发现就要采取正确的行动。这就是一种警惕的快乐。六二做到了，取得一个很难得的“吉”。

到了六三也有问题，因为六三的爻辞说：“向上仰望而愉悦，懊恼。行动迟缓也有懊恼。”（盱豫，悔。迟有悔。）六三的上面就是主爻九四，所以六三会心存侥幸，它认为自己往上一靠是主爻九四，应该可以得到快乐，结果没有快乐反而是懊恼。

另外一种懊恼就是它行动迟缓，特别是跟六二对照。因为六二反应很快，不用一整天；但到了六三的时候，已经靠近九四了，行动迟缓就会后悔懊恼。六三为什么会有迟到的问题呢？因为六三爻变之后，形成六二、九三、九四互巽，风吹不定，这就是六三的困扰。所以六三犹豫不决，也就是心存侥幸，可以把它称作“侥幸之乐”，这种情况当然只能用一个“悔”字来说。很少看到一个爻的爻辞出现两个“悔”字的，可见它懊恼得不得了。

然后进展到了九四主爻，它的爻辞说：“由此而产生愉悦。大有收获。不必疑虑，朋友都来聚合。”（由豫。大有得。勿疑，朋盍簪。）这个爻辞在说什么呢？你看到“由豫”，是指由此而产生愉悦，就知道九四是全卦的主爻。这个唯一的阳爻，它当然是大有收获了，因为上下阴爻都来跟它会和。

接着提到“不必疑虑”，疑虑从何而来？疑虑就来自于九四本身在互坎里面，六三、九四、六五就是互坎，“坎”就是疑虑、担心，所以它提醒你不要疑虑。为什么不要疑虑？因为朋友都来聚合。它特别用了发簪的“簪”这个字，就好像女孩子头发很长，用个发簪把头发都弄整齐了。把上下五个阴爻都联合起来，大家都来配合，结果当然很顺利了。

接着到了最委屈的六五，六五的爻辞说：“正固会有疾病，但总不至于死亡。”（贞疾，恒不死。）听起来真是蛮惨的了。为什么说它正固会有疾病？因为六五对九四乘刚（六五贞疾，乘刚也）。大家都希望愉悦、希望快乐，结果六五对主爻九四乘刚，所以说它有疾病，但还不至于死亡。

为什么又不至于死亡呢？因为它在君王的位置、在中间的位置（中未亡也）。这情况就好像六五是柔弱的君王，受制于底下九四专权的大臣；六五想要快乐，但自己毫无自由，只能勉强活着而已。在历史上有很多这样的例子。所以六五的《小象传》直接说它“乘刚”，我们就知道乘刚的严重性。就算你六五是君王，对主爻九四乘刚，你也会坐立不安。但为什么最后不至于死亡呢？这是因为六五得到中间的位置，保住了君王的地位，苟活而已。也就是说，它只能勉强维持有名无实的位置。

最后到了上六，要结束了。上六说：“在昏昧中愉悦，最后出现改变，没有灾难。”（冥豫，成有渝，无咎。）上六为什么在昏昧中？因为在豫卦上六等于是愉悦到了极点，有执迷不悟的样子，所以说它是在昏昧中愉悦。如果追问“昏昧”怎么来的？还是要靠爻变。你可以把上六变成上九，然后九四、六五、上九，上卦变成离卦，离就是日。上九是最上面的一爻，也就是日之终，白天要结束了，等于在昏昧中，这时候仍然想要快乐。

不过特别值得注意的是，既然走到底了，就有可能改变。所以它又说只要你改变就不至于灭亡，结局是无咎。这就要看你到了上六能不能改变了，是不是能够悔悟。如果能够自我反省，就会知道这种快乐是不能持久的。

我们在这里可以看到豫卦的特色，就是六个爻的占验之辞各个不同：初六是凶；六二是吉；六三是悔；九四是有得，有所收获；六五是有疾病，但死不了；上六是无咎。所以这样的一个卦，我们一看就知道充满了各种风险，这等于提醒我们要注意到几种不同的快乐。

最应该担心的是“放纵之乐”，像初六和上六就有这样的问题。其次是“侥幸之乐”，这是六三的问题。比较正面的是六二的“警惕之乐”，发现苗头不对，跟九四无比、无应，那就走自己的正路，能在愉悦中坚守立场，当然结局是好的。

九四是豫卦的主爻，出现了责任之乐，它能够承担责任，朋友都来聚合，对它来说也是一种快乐。六五乘刚，在这种处境之中是难得看到的“苟活之乐”。这称不上快乐，只能算是尸位素餐，大权旁落，陷入明显的困境。

我们把豫卦的六爻都了解之后，后面就要看看在占卦的时候怎么样加以应用了。占到豫卦的时候，要注意哪些问题？至少要记得豫卦是愉悦、快乐；同时也要提醒自己，要有所准备各种突发的状况；然后把握这样的时机，顺势而行，做你该做的事，才是一个适当的态度。我们下一集会就占验的例子以及豫卦各爻的启发来做进一步的说明。

我是傅佩荣，谢谢你的收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