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析】陈思呈：弱势的黄狮精

撰稿：陈思呈

演播：田洪涛

玉华王说起豹头山：“孤这州城之北，有一座豹头山，山中有一座虎口洞。往往人言洞内有仙，又言有虎狼，又言有妖怪。孤未曾访得端的，不知果是何物。”总之，都是传闻。具体如何并不得知。
那么豹头山上的青狮精是怎么跟玉华州的人相处的呢？说起来有点啼笑皆非，相处得很客气。青狮精是一个并不霸道、甚至还有点弱势的妖怪。

孙悟空变成一只蝴蝶来巡山，碰巧遇到了两个小妖，这两个小妖，像西游记里众多小妖一样，天真烂漫、很萌，但名字吧，偏偏还取得煞有介事。
一个叫古怪刁钻，一个叫刁钻古怪。我看他俩，一点也不古怪，也不刁钻。他们城府全无，边走边把洞中的家事都给说了个底儿掉：
“我们也有些侥幸。拿这二十两银子买猪羊去，如今到了乾方集上，先吃几壶酒儿，把东西开个花帐儿，落他二三两银子，买件绵衣过寒，却不是好？”
就这花花肠子，你俩不偷偷地咬耳朵说，满世界地喊，当然活该出事啦。
果然了，孙悟空使了个定身法，把这两个小妖定住，搜走了他们身上的二十两银子，然后就回到州府上。

小妖是憨，老妖看来也不怎么样。作为一个妖怪，想要几头猪羊，竟然还要拿二十两银子去买。所以，我们前面说，青狮精和玉华州的人相处得很客气，由此可以想象。
再想象那两个小妖到了集市上，边逛街还边吃酒，还开个花帐儿给自己买件绵衣，这小日子过得不错，可见这老妖也是心慈手软的，管理漏洞很多啊。

接下来孙悟空口述，自己变了古怪刁钻，让猪八戒变成刁钻古怪，沙僧变成贩猪羊的客人，三个人就这么上山了，去见青狮精了。
接下去更精彩了。假变的古怪刁钻说，客人是来找银子的，我们还欠他五两。老妖数学恐怕不行，就叫别人付他五两。假变的古怪刁钻又说：客人一则来找银子，二来要看看嘉会。
嘉会是啥？就是钉耙会，也就是展览几样兵器的大派对、嘉年会。
青狮精一听，当然斥骂两个小妖多嘴。
那怪咄的一声道：“你这古怪也可恶！我这宝贝，乃是玉华州城中得来的，倘这客人看了，去那州中传说，说得人知，那王子一时来访求，却如之何？”
意思是，如果被玉华王知道是我偷的宝贝，玉华王来索要，我还得还回去。拜托，你一个妖怪哎，你还怕一介人王？
后来对这个“客人”交代道：“看便看，只是出去千万莫与人说。”
我真的要为他流泪，他不知道人言是最容易传播的吗？谁会为了你一个妖怪保守秘密呢？再说，你不知道世界上有灭口这种操作吗？
假变的古怪刁钻又说，这个客人路远，他现在饿了，咱们请他吃个饭呗。
这都是哪跟哪呀，一个人类，周边邻居，一会儿要参加妖怪的嘉年会，一会儿要妖怪请吃饭。
这个人类，本来是送上门的人肉，黄狮精不但花钱打发他，还请他吃饭。开个嘉年会，还怕人王来抢。总之，就是一点都没把自己当妖精。

从这两个小妖，狼头精的表现，以及老妖，青狮精的性格，我们可以看到，豹头山与玉华州的人类相处的情形，有点类似于古诗中所写的农村生活，比如陆游的《游山西村》，全诗所写简直就和沙僧上豹头山时的情形一模一样：“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箫鼓追随春社近，衣冠简朴古风存。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叩门。”
山重水复是说黄狮精的洞穴情况，与邻里关系是“丰年留客足鸡豚”。
农民是最需要邻里之间的互帮互助的，从这一点看，黄狮精很像一个农民。他的兵器是四明铲，这也是由农具发展而来的。他在偷来的三件兵器中最喜欢的是猪八戒的九齿钉钯，也同样是从农具发展而来的。这些细节都说明黄狮精与农民的相似处。
他似乎很容易满足、安于现状，后来孙悟空将他的洞穴烧毁时也搜出很多细软物件，这一点也像极了普通人的收藏癖。
黄狮精的下场很可怜，说：“我们那个山场，非一日治的，如今被这秃厮尽毁，我却要此命做甚。”被孙悟空定住醒来后的两个小妖，可怜兮兮，无家可归，窝在家门口哭泣。黄狮精闻得自己巢穴被烧毁的烟火之气，又闻得小妖哭泣之声。如此惨状，倒叫人十分同情。
一个本份的农民，噢不，妖怪，平生所有就是这么一洞之物，一洞之小妖，如今全部丧失，所以他伤心得想自尽。

但是，说黄狮精本质上是一个农民，是否最为贴切呢？我们下一回再深入讨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