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意大利旅游安全的“摩西十诫”

我前几天跟一个那波勒斯司机工作了10天，我们闲下来的时候，我问他，一个意大利记者萨维亚诺写的《蛾摩拉》这本书，关于那不勒斯郊外有组织犯罪的事情是不是真的。他回答说，百分之百是真的。但是，他强调说，这种犯罪不会针对无辜的人下手，所以，那不勒斯以及周边地区的安全，对游客来说，没有问题，不必谈虎色变。

对他的话我半信半疑，因为实在说，旅游路上遇到抢劫、偷窃这类事情，如果发生在别人身上，似乎像一个谈资，但临到自己，那就是不折不扣的灾难。哪怕你不是被抢的那个，就算卷入其中，也麻烦大了去了。2014年夏天，我带的团上一个年轻女学生，在巴黎郊外被抢，实在说，抢劫和被抢双方都有责任，我们们全体40多人都在饭店吃饭，而她非要特立独行，挎着香奈儿包包，踩着高跟鞋，露着大白腿，在黑人出没的地方走猫步。她的姿态就跟给野狗准备的带肉的骨头一样无法抗拒，结果她被两个黑鬼抢了。第二天一整天，我帮她到警察局报失，到使馆办临时旅行证件，费劲周折把她送到返回英国的车上。我自己搭了500多欧给她。她临行前千恩万谢，要我的微信，我的银行账号，随后就像一股烟儿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只得自认倒霉。

我痛定思痛，决定在这一讲跟你聊聊在意大利旅游，自我防范的事儿，没有这个做保障，那些博物馆、历史文化什么的都不过是海市蜃楼。

还是来先听一首歌曲《L’Italiano歌唱意大利》

旅游途中的第一要义是把证件和钱物贴身保管好，这简直就是一个常识。所谓常识就是介乎于聪明和愚蠢之间的东西。说是聪明，那就是不证自明，只需要严格遵守即可。所谓愚蠢，就是这种事情，你如果需要别人反复强调，那就是彼此都够愚蠢的了。或者没人强调，也没人在意，可就是蠢上加蠢。2015年，我在法国加莱接英国过来的团。在座 的导游我基本都认识，只有一个年轻人面孔陌生，我打听别人才知道，他是另外一家公司雇的导游。他那幅冷漠的面孔，让我明白了，这孩子肯定没怎么干过这活儿，用傲慢来掩饰内心的紧张。

随后，我们的团都先后去到意大利。在去罗马的途中，一个惊人的消息慢慢在我们圈子里散播开。这年轻导游带着40多人在梵提冈后面的格里高利七世停车场，并没有特别嘱咐客人带上证件和钱财等贵重物品，同时还把司机招呼去附近一家中餐馆吃饭。那时是傍晚，等他们一行吃完饭，回停车场，发现车子没了。就是说盗贼把车门弄开，把整个车子开走了。这些人惨透了，因为至少有一半人的护照签证什么的在行李箱里。他们一时间没法证明他们自己是谁。

我曾经就此问过当地人，他们说，车子完全有可能被开到意大利南部偏远地区的地下黑车库，经过涂改发动机号，重新喷漆之后，就可以转手卖掉。这里面有三个基本常识都被忽略了，第一，司机不该离开车子，第二，导游应该在郊外找个地方组织吃饭，第三，客人们应该携带上自己的证件和贵重物品。

罗马的格里高利七世停车场历来是重灾区，中国大陆来的廉价团往往从机场出来，第一站就在那儿组织吃团餐，加上司机导游再是新手，各路盗贼总是盯着那地方的。

我这里还有一个极端的例子，一个比利时司机从机场载客出来，就停在那家停车场，客人去吃饭了，他确实守在车上。但是这司机太胖，脑供血不足，趴在方向盘上迷糊了过去，要命的是他抽烟，他把他那侧的窗玻璃摇下来一条缝隙。结果他醒过来是三天之后，躺在医院里。原来在他小睡的时候，有人把迷药从窗缝儿喷了进去，因为剂量太大，他差点儿没醒过来。当然，在他昏迷其间，车上的所有东西被洗劫一空。

于是结果又跟前面的事件一样，好多客人的证件没了。

在意大利旅游的第二要义是不要因小失大。

如果遇到为难的事儿，记住一个要点，意大利人不比欧洲别的国家的人，可以收买。

我有一次带了一大堆现金到罗马去接团，临走时我跟办公室要求，给我买机票，或者火车头等舱。结果公司出于莫名其妙的预算考虑，给我买了二等卧铺，还是夜车。我从巴黎蒙巴纳斯火车站一上车，发现我的车厢里有四张铺位，其它三个被三个浑身长满黑毛的土耳其人占着。这趟火车口碑非常差，经常传出可乐兑安眠药，给人喝了，然后偷窃的事儿。我去到餐车，发现一个年轻的黑女人喝醉了，在餐车门口朝我诡异地微笑。

身上带着一大堆现金的人是心虚的，觉得周围危机四伏。我找到车务员，要求开一个空的包厢，他说那你再付三张票钱吧，大概500欧元。我给他一张50的，说我不要任何票据，求他帮帮忙。他立刻给我开了一个空的包房，还送了一瓶饮料给我，并嘱咐我，他会在外面把门锁上，到站才会开的。那一夜，自然高枕无忧。

在意大利旅游第三要义是不要怕警察。

这话的意思是这样的，意大利有些盗贼化妆成警察，有时拦住车辆，上车之后，说最近假币泛滥，要求大家把钱都交到他手里，以便查验。在这种情况下，一定要坚持查看对方证件，然后坚持打报警电话核实，这样的话，这些假警察就会心虚而撤退的。这样的事情不止一次发生，一次一个大巴车被假警察拦住，那个女导游被告知是查假钱的，结果导游带头把钱统统交到假警察手里，客人也都效仿导游，然后这几个假警察就开车跑了。等明白过来，客人纷纷指责导游，那个导游真是上吊无绳，跳车又嫌太矮，摔不死。别提多难过了。

在意大利旅游第四个要义是不要随便求人帮忙。

我的一个同行跟一个挺二的司机一起工作，在一个停车场，司机在车上，我朋友要跟他说句话，司机下了车，也不知碰到什么按钮，反正车门在身后自动关上了，钥匙还插在发动车子的钥匙孔上。这是台新车，他们不知怎么打开车门，本来想打电话找开锁公司，又不舍得钱。结果我那个朋友灵机一动，跟附近几个吉普赛人问道，能不能帮忙把车门打开，他知道这些人都是开车门的专家。那几个家伙说没问题，只要50欧元即可。商量好了价钱之后，那两个吉普赛人在地上搜寻了一圈，我的朋友还纳闷这是什么开锁路数，结果看到这两个吉普赛人一人手里举着半截砖头，哇呀呀地就向车门玻璃冲了过去。我朋友立刻制止他们，问这是怎么回事？那两人说：我们平时就是这样开车门的，这次不同的是，你还给50欧元，又不用担心警察追捕。百年不遇这样的美事，你就随了我们的心愿吧。

我朋友无奈之下还是打电话叫了开锁公司。

上面说了一大堆，就跟意大利旅游安全的《摩西十诫》一样，都是不能这样，不能那样的。其实好多事情都是自找的。对我来说，如果自驾游，一定把车子开到地下停车场，然后把车子里的东西全部清空。住酒店，最好是离开城市的近郊地区，那边酒店安全，安静，附近的餐厅物美价廉，而且最重要的是周围的人平和善良，没有大城市的那份躁动和自私。我遇到的最险的事情恰好在郊外酒店。我跟一个法国女司机工作，一路上别别扭扭，我不知是她没经验，还是有更年期综合征，反正动不动就气得脸发红。

那一晚，已经11点多，酒店服务台给我打电话，说一个过路的人通知前台，我们的车的行李箱门四敞大开，里面还有几件行李。我赶紧下楼，发现行李箱没少，简直万幸。我知道那几件行李是几个访问学者的，他们准备回国，嫌太重，就留在车上了。我把那个法国madam打电话叫了出来，她坚持说是别人打开的。我跟她说这也不合逻辑，打开为什么不偷行李。她嘟囔了一句，大概是滚你的蛋的意思。因为没损失，我也就没再跟她计较。这如果是在市中心酒店，那可就死光光了。后来听说这个女司机在开车过一个隧道时，也没看限高多少，结果把大巴车从顶上开膛破肚了，于是被公司炒了鱿鱼。也好，这种法国女强人应该干点力所能及的，比如去调节家庭纠纷，或反对家庭暴力什么的。

其实在意大利旅游安全方面，最令人安慰的是基本没有暴力抢劫事件。这跟巴黎以及其他地方有天壤之别。因此在我看来，关于意大利旅游安全最要不得的是自己吓唬自己。

许多年前，我就带过一个奇葩人物。他一上车，就吓了我一跳，穿一身迷彩服，头戴迷彩帽，脚蹬长筒野战靴子，背着迷彩包，还带了一个风镜。每到一个地方，他就警觉地四处张望，好像不是来旅游，而是在搞侦察。每晚上到酒店，他都要酒店的安全示意图，他跟酒店说不明白，就把我找去。然后根据示意图，一层层查看紧急出口。我有时候都不理解，我们统统住在二楼，他非要去查看八楼的安全门，每天如此，让人不胜其烦。旅途倒数第二天，我们的车子行驶在意法边境的一个隧道里，这个隧道很长，12.9公里。在隧道中间，他突然大声问我，领队，如果我们现在车子着火了，该怎么办？我回答道：shut 你妈 up！

他说英语听不懂，请翻译一下什么意思。我说，意思就是“闭上你的乌鸦嘴！”

临近分手时，他写意见反馈表，说导游到最后失去了耐心。

请问有谁能对他始终有耐心？

一个美国电影理论家曾说过，他小的时候立志做一个牙医，他妈妈笑了，说人只有32颗牙，都治好了，还干什么？他反问妈妈，那么什么是理想的人生，他妈妈说，理想的人生应该包括尽可能多的回合。

其实旅游就是人为制造回合，它就跟生活本身一样，充满了不确定性和冒险。如果处处提防到那个迷彩哥儿的程度，生活就太没乐趣了。他即便不是出来旅游，就那身打扮走在家乡的一个大楼下面，楼上窗台一个老太太在浇花，被他那身打扮吓着了，以为有暴恐事件发生，手一哆嗦，不小心把一个花盆碰翻，恰好砸到他头上，他就翻白眼了；或者他早晨怕上班迟到，把一个鸡蛋整个塞嘴里，结果噎着了，也翻白眼了；按这迷彩哥儿的逻辑，即便躲到娘胎里也不见得安全。他妈要是太口渴，犯了迷糊，把一杯白酒当水灌肚子里，他在娘胎里也会酒精中毒的，仍然会翻白眼儿。

损话就不再说了。旅游是庸常人生的精彩部分，是自我的文化再造，当然也包括自我管理和自我发现。这其中包括如何应付外界的风险和保有美好的心态。

这些其实都是常识，再说多了，我就变迷彩哥儿了，就此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