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集简介】
在这一集您将听到,在雅尔塔,三巨头展开了属于他们三人的最后一次会议。诚如前言,虽然雅尔塔会议的目的是世界和平,但三方显然更在乎自己国家的利益。丘吉尔希望维持欧洲大陆的均势和英国的霸权,罗斯福则想让美国以超然的姿态担当领袖责任,至于斯大林,这位钢铁领袖从未相信过,共产主义能和资本主义握手言和。
苏联将雅尔塔的总部设在了当年费力克斯设宴暗杀拉斯普京的尤苏波夫宫。罗斯福被安置在离这不远的里瓦几亚宫,甚至比尤苏波夫宫还要恢宏些。为了照顾总统,我们的全体会议都将在他的寓所举行。在雅尔塔,只要是完好无损的房屋,此时都被利用了起来。
十个月前,德军才刚刚从周边一带撤离,周遭建筑物受损严重。来之前便有人提醒我们说,只有别墅附近安全,其他地方的地雷都还尚未完全排除。
1945年2月4日下午三时,也就是我们抵达后的第二天,斯大林来访。我们二人就对德战争一事相谈甚欢。德国粮食短缺、燃料不足、交通线严重受创。这让他对此战非常乐观。
丘吉尔:请问,若是希特勒向南移动,比如向德累斯顿移动的话,苏联将作何反应?
斯大林:红军必将向前追击。现如今,红军已在奥得河对岸占据了几个滩头阵地,而驻守在此的德国人民冲锋队却经验不足、组织松散、装备不良。因此,奥得河已经算不上是什么威胁。虽然德国在丹麦、挪威、意大利和西线战场上有不少精锐部队,但从整体情况来看,德军全线已支离破碎,现在只不过是试图补充战线上的各个缺口罢了。
丘吉尔:那么您怎样看待龙德施泰特对美国发起的攻势?
斯大林:(无奈)此项调度实在愚不可及,纯粹只为了挽回面子,并且已经严重损害了德国的利益。德国军队已经满目疮痍,用这样的法子是救不过来的。若是德国能及时撤回驻于东普鲁士的几个师,或许柏林还能守住,可惜德国人太愚蠢了。他们还未意识到,自己已经算不上是世界强国,也无法随意调度兵力了。
丘吉尔:或许他们能及时地醒悟过来,可即便这样,也为时已晚。
随后,我将他请到了我的地图室。我大致讲述了我们在西线的情况以后,便请亚历山大讲了讲意大利的情况。听罢,斯大林的回应有趣得很。
斯大林:在我看来,德国攻击英国的可能性并不大。能否只在前线留个别师,其余部队则转移至南斯拉夫和匈牙利,进攻维也纳,并在此地与苏军会合,从侧翼进攻位于阿尔卑斯山南部的德国部队?不过这样一来,英国可能需要更多兵力。
这个时候,过过嘴瘾又不会给他带来什么损失,我并未反驳什么。
丘吉尔:苏军的攻势如此迅猛,怕是腾不出时间来等我们实施这些行动喽!
下午五点,罗斯福、斯大林与我会面。我们对当前的军事形势,尤其是苏联在东方战线的情况,进行了回顾。马歇尔简要介绍了英美部队在西线取得的辉煌战绩。斯大林说,1月份苏联出于道义考虑,才发起攻势,与德黑兰会议所做的决定并无多大关系。这时,他问道:
斯大林:接下来我们应该为盟友提供何种援助?
丘吉尔:现如今,三国参谋长聚在一起,正是讨论盟国之间军事配合的好时机。
5日下午四时十五分,第一次全体大会正式开始。加上三位译员,参会人员共有二十三人,大家围着一张圆桌入座。会议刚一开场,便讨论到将来怎样处理德国的问题。早在一个月前,我便将对此问题的看法悉数电告艾登。
1.现如今,我们来决议对战后德国的处理方案还为时尚早。德国若是放弃抵抗,第一阶段我们要采取的行动便是对德国实施严格的军事管制。管制时长可能是几个月,若是德国地下活动频繁,也可能管制一到两年。
2.分割德国的一些实际问题尚未得到解决,譬如说,如何处理鲁尔区和萨尔区工厂等问题。在我们即将召开的会议中,我们将会讨论到这些事宜,但是否能达成最终决议就不清楚了。现在,还没有人能预言欧洲各国将会如何,大国间关系将怎样发展,人民又将持怎样的态度。我相信,激起如此多国家之仇恨的德国,一定会得到其应有的报应。
3.每当内心深处浮现出“再次援助苦难德国”的念头时,我都深感震撼。不过,“勿要再让毒虫侵害欧洲心脏”的观点,我也明白得很。我认为,虽然以上这些残酷的讨论和意见不合的情况或将出现,但我们还是不应妄加揣测。一个新的国会将会考虑这些问题,而我们根本无法预测其将持何种观点。
4.在我看来,比起讨论德国对欧洲的长期关系,我们更应将精力集中于将会影响未来两三年的实际问题上。上次战后,下议院和选民的野蛮观点让我震惊;彭加勒将法国人送至鲁尔区一事,又使我愤懑难平。然而没过几年,议会和人民的态度又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美国借给德国几十亿美金。《洛迦诺公约》出台前,鲍德温政府后期的那段时间,由于德国已经无法对我们构成什么威胁,我们一直对德国采取宽容政策。然而自那之后,情况骤然改变,希特勒势力开始崛起。在这之后我再度发现,那时普遍流行的情绪,根本无法唤起我的共鸣。
5.无论在斗争刚刚结束时,或是在狂热之后不可避免地陷入冷静之时,这个出离愤怒、瑟瑟颤抖的世界所汇集的复杂情绪,三言两语又怎能概括得出。绝大多数人都会被这些令人敬畏的情感所支配,而不受这些情感所影响的人,不仅难觅知音,还将被社会的主流浪潮淹没。我们在这些平凡的事情上,只能一步步地体悟道理,最多偶有突破。因此,在当前那些所有富有说服力的事实和势力全部显露出来之前,我们有必要将各种观点保留下来以供甄选。或许,在即将召开的三国会议上,能将这个问题看得更清楚些。
这时,斯大林问道:
斯大林:我们该如何分割德国?在德国是设立单个还是多个政府,或是仅仅设立一些行政机构?若希特勒无条件投降,我们应当保留其政府或是拒绝同该政府建交?罗斯福总统在德黑兰曾建议将德国分割成五个部分,我对此表示赞成。
丘吉尔:(略一沉吟)我还是那个意见,希望将其分为两部分,即:普鲁士和奥地利—巴伐利亚这两个部分,而鲁尔和威斯特伐利亚则交由国际共管。
斯大林:现在是时候做出最终决断了。
丘吉尔:德国应被分割这一点,我们并无异议。但真要实际执行起来,实在过于复杂,怕是无法在五六天内完成。我们必须彻底审查其历史、民族和经济情况,并且要成立一个专门委员会,对上述情况再做细查,以判断各项建议的可行性,然后提出最终意见。我们要考虑的问题实在太多了:如何处置普鲁士?哪部分领土应划归波兰和苏联?谁来管辖莱茵河流域,工业基础雄厚的鲁尔和萨尔区又给谁呢?只有深入研究后才能定夺。英国政府希望能认真听听两大盟国的意见。此外,我们应马上设立一个专门机构,针对这些问题加以研究并生成报告,看完报告后,再做最终决断。
随后,我对将来的情况做了一番推测。
丘吉尔:若是希特勒或希姆莱前来请求无条件投降,那很明显,我们绝不会同战犯协商。若德国人只能派他们来的话,我们别无选择,只能将战争继续。然而,另一种情况出现的可能性更大些,即若是希特勒和他的同伙被杀或是失踪,其他人来向我们请求无条件投降,那么,三大盟国必将即刻讨论,决定这些人是否值得打交道。若答案是肯定的,那便将准备好的投降条件给他们看;反之,我们将继续战争,并对德国全境实施严格的军事管制。
罗斯福:我提议,由三国外长在二十四小时内制定一份研究此问题的计划,一个月内完成分割德国的明确计划。
由此,这个问题暂且搁置。
此外我们还讨论了一些其他问题,但均尚未做出决断。我们一致同意,将英美所占领的一部分区域分给法国,外长们应将此区域的管理事宜一并考虑在内。
接着,应斯大林的要求,麦斯基详细阐述了苏联制定的德国赔款方案,及拆除德国军工厂的计划。我评论道:
丘吉尔:上次战后,我们已有过类似经验,然而结果并不乐观。麦斯基提出的德国赔偿数额,在我看来,不应仅交给苏联。在这场战争中,英国也同样遭受重创:许多建筑惨遭破坏,多家外国企业撤资,正想方设法提升出口额以满足我们赖以生存的粮食进口之需。德国赔款是否能减轻我们的这些负担都是未知数。除我们以外,其他一些国家亦受损严重,怎能不将这些国家考虑在内?若是德国为此遭受饥荒,又该如何?难道我们要将之视为罪有应得,袖手旁观吗?抑或是对德国加以援助?若是选择后者,谁来当冤大头?
斯大林:(无所谓的)不管我们是否要求赔偿,这些问题都早晚会出现的。
丘吉尔:(愠怒)不给马儿吃草,怎么叫它拉货?
最终,我们协定成立一个专门委员会,在莫斯科秘密审查苏联的这份提案。
随后,我们对第二天的会议做出了安排,考量了我们将要讨论到的两个主要话题,即事关全球安全的敦巴顿橡树园计划以及波兰问题。
在第一次全体大会上,罗斯福发表了重要讲话。
罗斯福:为了维护世界和平,美国愿将一切应尽的责任尽数承担,然而,欧洲距美国三千英里,在此长期驻扎大批军队花费确实太大。因此,美国只会在其占领区内驻守两年。
听罢,我如临深渊,若是美国人离开欧洲,英国便需独立管辖整个西德,此项重任我们实在是无力承担啊。
为此,6日第二次全体大会刚一开始,我便竭力敦促法国同我们共同分担此项重任。然而,仅将占领区的一部分区域分给法国是远远不够的,德国必将再度崛起,而美国人迟早会撤离德国,这样一来,法国又将与德国比邻。因此,一个强盛的法国对欧洲和英国来说都具有重大意义,它可以凭一己之力防止任何人在英法海峡间安设导弹发射场,还可以组建军队来牵制德国。
随后我们转而开始讨论该如何维护世界和平的问题。
罗斯福:在美国,决定权在人民手中。若是敦巴顿橡树园会议上的提案或是与之类似的方案能被采纳,美国极有可能全力维护世界和平,毕竟,美国人广泛支持建立一个这样的世界组织。
然而我在之前的章节中也曾提到过,敦巴顿橡树园会议结束时,在联合国安全理事会的表决权这一至关重要的问题上,我们之间尚未达成一致意见。
1944年12月5日,罗斯福曾向斯大林和我提出了一份新方案,方案中,理事会的每位成员都应享有投票权。表决某项决议时,十一国中,有七国及以上投赞成票时,该项决议才可通过。然而,若是碰上吸收新成员国或是驱逐原成员国、阻止或解决争端、管控军备、提供武装力量等更为重大的事宜,则需要所有常任理事国一致表决通过。也就是说,只有获得“四大国”的一致批准,安全理事会才可掌握实权。若是美、苏、英、中里有一国反对,成员国通过的决议将被否决,且理事会的一切行动皆可被叫停,这便是后来的一票否决权。
在罗斯福的提案中,还有一点也极为精妙:若出现争端,可通过和平方式解决,即获得七个赞成票且四个常任理事国必须一致同意。若某项争端与某个理事会成员国相关,则该国只有讨论权,无表决权。2月6日,斯退丁纽斯在第二次全体会议上重提了上述方案。
斯大林:(自嘲)其实我现在还没完全弄懂这项提案,事后我必将仔细研究,看看是否能全弄明白。现在三大国虽是同盟,谁又能保证将来不会反目成仇?十年后甚至是十年内,我们三人将会退位,而下一代领导人并未经历过战争,我们所经历的一切他们又怎能记得住?我们三国都希望,至少在接下来的五十年里,世界和平没有战乱。若是我们团结一致,德国便不足为惧。若我们几国之间起了冲突,才当真是最危险的。因此现在我们必须要考虑:在将来,怎样将我们团结一致的局面维持下去;怎样才能保证三大国——或许再加上中法两国——能保持一条统一战线。我们必须出台一些体系,以防止主要的强国之间出现争端。
斯大林表示,在他看来,此项提案将所有的争端划归为两类:一是需要通过经济、政治或是军事制裁解决的;二是可通过和平手段解决的。这两类方式都需要我们充分加以讨论。制裁手段只有经由全部常任理事国表决通过后方可实施。若争端与某个常任理事国相关,该常任理事国依旧可以参加讨论,并享有表决权。而利用和平手段解决争端时,卷入争端的理事国无表决权。
斯大林:有人指责苏联在表决一事上发表了太多意见,这话倒是没错。苏方认为,大小事宜都要经由表决来加以决断,可见表决一事是多么重要,他们自然也是非常关心表决结果的。假如说,中国成为安全理事会的常任理事国,并决议收回香港;或者说,埃及要求收回苏伊士运河,这些国家绝不可能孤立无依,在联合国会员国或是理事会中,必然会有这些国家的支持者,抑或是捍卫者出现。
丘吉尔:(针锋相对)照我对提案的理解,若是英国坚持己见,拒绝投赞成票,那么,此世界组织是无法违背英国的意愿行事的。
斯大林:(不屑)喔,是真的吗?
丘吉尔:(毫不退让)没错。
这时,斯退丁纽斯进一步证明说,未经所有联合国常任理事国一致同意,任何制裁手段都不得实施。这种情况下,我们更建议通过仲裁等和平方式来加以解决。
斯大林:我担心,苏伊士等问题上的争端,可能会影响三大国的团结。
丘吉尔:这些风险我不是没有察觉。然而,国与国之间的正常外交往来,不论是大国还是小国,世界组织绝不会横加干涉。世界组织自成一体,独立于各国之外,其成员国之间仍可以自由交流。若是在世界组织里提出这些可能破坏大国关系的话题,真是愚蠢极了。
斯大林:莫斯科的各位同仁不会忘记,1939年12月,苏芬战争期间,英法两国利用国际联盟来反对我们,成功孤立苏联,并把苏联逐出联盟。后来,他们还动员各国反对苏联,并鼓吹要发动十字军征讨苏联。难道我们不应该得到一些保证,确保此类事件不再重演吗?
艾登:斯大林先生,若是照美方的提案实施,这些皆可避免。
斯大林:光靠现在的这些可能不大够,艾登先生。我们能设立更多保障吗?
丘吉尔:我们已经出台了保障大国团结的专门条款。
斯大林:是吗?今天我们才第一次听说这个。
丘吉尔:我承认,各国被煽动起来,共同针对某个大国的风险确实是存在的。我只能说,即便如此,正常外交手段也不会丧失其原有作用。比如说,若是英国被针对,我相信,罗斯福总统一定不会来讨伐英国,也不会在背后用什么阴招。反之,总统一定会想尽办法结束这种局面。同样我也确信,您不会不同我方沟通寻找妥善解决问题的方法,就开始声讨英国。
丘吉尔:这倒没错。
罗斯福:将来大国间必定会产生一些分歧,这些分歧是各国都清楚的。在联合国大会上,我们自会将其拿出来讨论,然而这样做并不会加深各国矛盾。反之,开诚布公地讨论,不仅彰显了各国间的信任,也展示了我们解决此类问题的能力。这非但不会离间我们的关系,反而会使我们更为团结。
对此,斯大林也表示同意,他承诺将仔细研究这份方案,明天再接着讨论这个问题。
还没有评论,快来发表第一个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