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醒来

等你,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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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醒来


平安扣儿


 一、正月,宁夏的冽风,在车窗外呼啸,雪,不由分说地降落在隆德县的苍茫大地,天空里彤云密布,在一条毗邻村庄的公路上。阴沉的仿佛要压迫下来。你像往常一样驾驶着车子去附近的村庄跑业务。 刹那间,一声长长的刹车声划破了寂静,让空气瞬间凝固,你驾驶的车辆突然从公路这头滑到那头,猛烈的撞击到路沟的一棵大树上,你像一只可怜的鸟儿一样折断了翅膀,再也无力飞翔。 路上,一辆辆汽车碾压过厚重的积雪,从你身旁驶过,没有人注意到这里发生了什么。 是你,命不该绝,我更愿意相信,你是吉人,自有天相。 对面村庄的一个老人,他远远的看到了马路上发生的这一幕,他从自家门口出发,蹒跚着走到你出事的地方,他隔着车窗往里望,你趴在方向盘上,沉沉的昏睡着。老人没有迟疑,从兜里拿出来手机,颤颤巍巍的摁着一个个号码——110,120,拯救你的车辆鸣着长笛飞奔而来,警察们拍照,勘察现场,做笔录,救护人员把你抬上担架,你被送往隆德县人民医院。 那个老人默默的看着这一切,看着交警把车辆拖走,你的手机和钱包被警察妥善放好,老人才悄然离开。 不管怎样,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等你醒来,等你好了,我们一定要去宁夏边境的那个村庄,不必说结草衔环,却是,一定要感谢上苍派来搭救你的那位老人。


二、 这一天,对咱们家来说,是个灾难性的日子。 一点预兆都没有。——我正在电脑前整理资料,你媳妇儿打来电话:姐,张鑫出车祸了! 我一惊,从椅子上跳起来,立马飞身下楼,驱车南下。 咱娘和你媳妇儿带着一大帮孩子已经赶到了大姨家。——大姨家的神坛前,我们娘儿仨一字排开跪在那里,母亲喃喃的说:俺家二小到底出啥事了?他啥时候能醒来?说着说着,眼泪扑簌簌的流下来。大姨把香火举过头顶,嘴巴哆嗦着,泣不成声:这咋出恁大的灾难呢?问天,天不灵,问神,神不应。此时,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再也忍不住,顷刻间爬满脸庞。那些不更事的孩子们在院子里闹腾,全然不知道大人的世界里已经天翻地覆。 ——广大通灵的神明啊,救救我那千里之外的二弟吧,不管他发生了什么灾难,且让他逢凶化吉,快快醒来吧。


家里的男丁们接到消息后,立即出发。咱爹,你大哥从郑州起飞,三弟,龙威,光印,轮班驾驶着迈腾,马不停蹄赶往西安方向。 高速路上,此时风雪交加,路越来越艰险,开车的弟兄,在风雪之中,一点点的捱近目的地,从咱家到宁夏的路啊,能不能缩短一些,再缩短一些,好让这些心心念念的人们平安顺利的到达你身边。 家中,咱娘,你媳妇儿跪在神像面前,焚香再焚香,磕头再磕头:天哪,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上天竟用这样的横祸来惩罚我们?


宁夏,隆德县人民医院,医生束手无策。——主治医师无奈的耸耸肩膀:对不起,转院吧。 辗转来到宁夏固原市人民医院,单位传来消息:救张鑫,不惜一切代价。 咱爹和弟兄们都到了,重症监护室里,医生丢过来一份知情协议书,咱爹一看,人都傻了。他没有眼泪,只是呆呆的站在一旁,仿佛被掏空了似的。 你大哥,握着笔的手不停的抖着,从来临危不乱的他,此时心乱如麻。签下那么谙熟于心的两个字,仿佛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泪,一下子袭击了这个平日里坚定的年轻人,他再也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医生,一定要救救我家兄弟,救救我家兄弟……”


你在重症监护室的时候,只能在规定的时间内看望你。你在里面安静的睡着,亲人们都在门口等着。你大哥,咱三弟,一夜白头的老爹,他们轮着班儿在门口守着,隔着门缝儿看你,哪怕你有一个微小的动作也让他们欣喜不已。 你始终沉默着,不睁眼,不言语,也不动弹,平日里爱说爱唱,一笑两个深深酒窝的你,此时安静的像个熟睡的婴儿。任凭家里亲人朋友之间的电话打爆,你就是不吭一声。 医生说,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每天下午一个小时可以去看望你。 医生说,要给你做个小手术,通过食管给你喂饭。 医生说,这个病,从医学上叫做弥漫性轴锁损伤。若是好了,便是医学上的一个奇迹。 那,我们就向上天索要一份奇迹!


六, 你那勇敢无畏的媳妇儿和嫂子, 她们把孩子安顿好,两人结伴同行,不远千里,要去照顾你。 天可怜见!那些天,你大哥每日里泪道儿不干,他真的无法想象,平日里你是他的左膀右臂,今日里却这般模样,怎能让他不落泪心伤,慢慢的,眼睛起了雾,看不清楚。 兄弟,手足,亲人,更多的时候相对无言,泪眼相望。 家里要过十五了,咱娘做了很多你喜欢吃的年糕,她把年糕冻在冰箱的最下层,她说,等二小醒了,让二小吃。 过了十五过十六,咱们村的人要“烤百病”,母亲开了三轮车去地里拔花柴,她腿脚不灵便,但是拔起花柴来不用工具,一手一棵,我都追不上她,一会儿工夫,三轮车装满了,路上,娘对我说:“明天,咱还要把火烤大点。为我的小儿烤除杂病,咱要烤大火,烤大点。”我在车后跟着,听咱娘一字一句坚定的话语,眼泪,又一次放肆奔流。


 七, “我不要去姑姑家,我要在奶奶家,我要和爸爸妈妈在一起,为什么爸爸妈妈不在家,我就要去姑姑家住着?我不要,我不要。我要找我爸爸妈妈!”你家那臭小子张正尧,小手使劲儿的扒着门框,死活不上我的车,哭着闹着,母亲过来苦劝:“让姑姑送你上学,不上学怎么行?”“可是,我要找我妈妈,找我爸爸。我不去姑姑家。” ——母亲劝着,话里都带着哭腔,我过去,拦腰一抱,把正尧抱到车上,眼泪,又跟泄了闸似的,观后镜里母亲的身影顷刻间模糊了。 车子开到匡教寺,寺院的大门已然紧闭。门外跪着的一个女子,带着两个孩子,正尧依然哭着,星宇,那个小胖妮儿,她也双手合十,用好听的声音说:“老佛爷,你让我舅舅快点好吧。这样正尧就不哭了。”佛门的长灯亮着,在安静的夜里,照着三个孩子的明亮的虔诚心。 “爸爸,等你好了,给我买欧布神剑,欧布奥特曼。” “爸爸。等你好了,我还想听你唱歌,唱好多好听的歌” “爸爸,等你好了,带我去逛超市,去看冰雕,去青海湖……” “爸爸,等你醒了。妈妈肚子里的小妹妹就会来到咱们家,到时候,咱们家就是四口人了。” 爸爸,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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